這大周正律雖然條例多達五千餘條, 但真要默下來還是挺容易的。
但餘歡喜也沒有整日坐在案前伏筆,就禮部那穿個羅襪要繡什麼圖樣都能吵一天甚至雙雙吵進太醫院的德行,就算聞人間再怎麼施壓, 沒個三五月的, 這律法也別想完善了。
所以她每日就寫一個時辰, 慢慢來, 不著急。
其他時候都在備禮挨個登門拜訪祖父的昔年舊友, 這次終於沒人抱著自己喊可憐的兒了, 甚至熊孩子都乖巧的不得了,餘歡喜非常滿意。
中途還抽空接待了聞人盈月等一眾小姑娘, 人人都抱著正律副律啃,餘歡喜真不忍心告訴她們這副律很快就不用了。
通通走過一遍後, 餘歡喜就徹底閑下來了。
她還在琢磨接下來要幹什麼,阿朱又風風火火跑了進來。
“第八個了,姑娘,第八個了!”
餘歡喜再次認真囑咐:“這些天誰也不準出去浪, 都給我在家好好窩著,要是成了第九個,我絕對不會去贖人的。”
阿朱擺手:“姑娘放心啦,小孩子都不出門了,逮不到咱家的。”
後街的套楊家麻袋已經套夠了,守山叔甚至自個兒拳頭都打腫了, 他們說養一養再去,免得把人打殘了以後不能打了。
這十幾天裏,餘歡喜忙著拜見人,阿朱跟前跟後的竟還能見縫插針的跑出去玩,也虧得她跑出去玩了, 才知道外麵這麼熱鬧。
準確來說,不是熱鬧,都是年輕公子哥的那些事。
這裏是京城,世家林立,高官貴族數不勝數,有錢有勢的海了去了,誰家沒個二世祖,發生口角甚至發展成鬥毆是常態,幾乎隔幾天就要來一回全武行,好在隻要事情不大都是各家私下解決,京兆尹也樂的不管。
可近日不行了。
近日巡防營抓這個可嚴了,管你是誰的兒子孫子,你爹你爺來了都不好使,通通給我下大獄反省去。
不僅要被關,還得出一大筆保錢。
是真,一大筆。
據阿朱親眼目睹,好幾家交錢的時候手都在哆嗦,還有個捂著當場暈厥犯病了的。
阿朱不知道那些人是誰,餘歡喜還能不知道?
都是武將家的崽子。
這事要不是聞人間搞的鬼,就把腦袋擰下來給他當球踢。
說到聞人間,已經有十多天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也沒有再登門。
甚至聞人盈月那個小丫頭還鬼鬼祟祟問是不是出問題了,要是太子對不起你,我立馬進宮找皇後哭去。
餘歡喜哭笑不得把她攔住了。
什麼叫對不住,這叫回歸正途。
他是明君,他是金龍,他應該翱翔天際,震懾外敵,護衛百姓,要讓大周國泰民安,要讓大周萬邦來朝,這才不枉他重生一場。
希望有生之年能得見他龍遊四海,觸目所及皆是王土,受萬人敬仰享八方朝拜。
餘歡喜毫不吝嗇對聞人間的將來給予了美好的祈願,又毫不猶豫的把他丟出了腦海。
那麼,我要找點什麼事做好呢?
這回京是為了享受的,但這已進入盛夏,哪怕冰不斷也沒什麼胃口,也懶怠出門,可是吊床也過了新鮮勁兒,睡著也不那麼舒坦了。
她懶懶倚在竹榻搖著香團,眼珠子一頓轉悠。
忽然想到一事,一下子坐了起來。
阿朱叼著葡萄懵懵地看著她,餘歡喜下榻穿鞋,又將整碟冰鎮葡萄都塞到阿朱手裏。
“邊走邊吃。”
“咱們去隔壁瞧瞧。”
說是隔壁,但事實上整條街都是一品將軍府,隻不過空了一半。
畢竟當初滿門武將,那麼多兒子將來必定要分家的,所以當初聖上賜下這一品將軍府的時候,祖父就斷斷續續把周圍的宅子都買了,就預備著將來兒子分家也能住近點。
隻是可惜沒有等到分家的時候人就已經戰亡了,剩下的那一半都是空的。
就外麵瞧著光鮮亮麗高門大戶的,但推開大門,裏麵一片荒蕪,觸目所及皆是枯草殘枝,餘歡喜一路踩著樹蔭走,同時還高舉團扇遮擋豔陽,水袖下移,露出一截比雪還白的手臂。
阿朱瞅了瞅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黃的小手。
她不想拿團扇,但踩著樹蔭走還是可以的。
這裏麵都是枯草殘垣,餘歡喜卻越看越滿意,反正都要重建,越破越好,隻要地夠大就行!
她忽地停下腳步,側頭看向還在吃葡萄的阿朱,雙眼亮晶晶的道:“我們建個園子玩吧?”
“啪。”
阿朱驚得葡萄都掉地上了。
她知道姑娘這幾日有些無聊,但無聊就想建座園子玩,是不是過於隨性了?
…………
餘歡喜不是說著玩,她是真的想這麼幹。
她生在京城,長在芙蓉城,雖然是兩個不同的地方也有不一樣的風土人情,但怎麼說呢,京城的餘家都是大老爺們根本對景致無感,除了練武場還是練武場,芙蓉城的祖地也沒好到哪裏去。
根本看不到什麼景致,處處可見的都是兵器,冷冰冰的,沒有半分美感可言。
自幼在男人堆裏長大的餘歡喜,倔強的維持住了屬於女兒的那份柔軟,沒有徹底向男人靠攏,不然現在估計也不比阿朱好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