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塵雪的助眠並沒有多少技術含量, 至少宗祈是這麼覺得的。
他就是用自己低沉好聽的聲音給他講了個故事,然後偶爾問了宗祈一些問題。
他把宗祈帶到一片草原上,他們站在草原上抬頭看天上的星星。在阿爾卑斯雪山頂上俯瞰大陸, 在海邊聽波濤拍岸的聲音。
在森林裏漫步的時候,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投影進來,光斑一樣灑在地上,亮閃閃的很好看。
然後剛剛還在心裏覺得鬱塵雪助眠不靠譜的宗祈直接秒睡。
“你在恐懼什麼?”鬱塵雪走在他的身側,放輕了聲音。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給人做過淺層催眠了。
一是很多人都喜歡把表情寫在臉上;二就是窮凶極惡犯罪分子本來就有過人的心理素質,淺層催眠沒有太大作用;三則是鬱塵雪除了兩個智商勉強達到平均線的不成材學生以外, 他也沒和人這麼和顏悅色過。
說到底這也不算傳統催眠,隻是人在特別困的情況下無暇思考太多,大多按照直覺進行回答。
永遠不要在一個心理學大師麵前放鬆警惕。很可能一句話,一個表情,一個動作, 一個請求,都是一個個挖好的陷阱。
所以, 恐懼什麼呢?
心理學教授注視著躺在墊子上,雙眼眯起,看起來神誌不清就要入睡的黑發青年,心裏頗有些愉悅地想。
宗祈有點困,下意識回答:“恐懼,我每天都在恐懼沒錢。”
鬱塵雪:“”
“沒錢真的很可怕。”
就在藝術家對此沉默無語的時候, 他又喃喃開口了:“奶奶的醫藥費, 我的學費, 生活費這些都是錢。如果當初有錢的話,就不會將爺爺留下來的房子偷偷賣了,奶奶或許還可以再多撐一段時間。”
鬱塵雪挑了挑眉, 此刻神情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毫無動容。
他想了想,換了個話題:“那你的心裏是否充斥著不甘?”
這樣剖析般的質問很容易打開一個人的心理防線。
鬱塵雪很擅長利用這些負麵情緒,利用它們給自己帶來的正麵效果,以此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宗祈緩緩點頭答道:“是啊,充斥著許許多多的不甘。”
“比如呢?”
心理學教授挑了挑眉,內心早有預料。
但凡是人,活在世上便會有欲/望。由欲/望滋生的一切情緒,或渴望,或貪婪,或不甘,這是人之常情。
連小白紙也不能免俗。他這麼想著,又憑空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就在鬱塵雪走神的一秒間,他聽到宗祈後來接上的話:“比如,在沒有考察過市場價格之前隨隨便便就給鬱教授當人體模特。”
鬱塵雪:“?”
“外麵美院的人體模特可貴了,按小時計費的,嗚嗚嗚。鬱教授看起來那麼有錢,肯定不會拒絕我這點小小的外快請求。又錯過了這個可以薅資本家羊毛的機會。”
心理學教授挑眉,目光銳利地從黑發青年臉頰上劃過。
以他的目力尚且看不出來什麼破綻,這番話多半不是故意說給他聽,而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當然了,想對方之前在他麵前像個小白兔樣拘謹的表現,能說出這番心裏話也是著實不易。
鬱塵雪竟然不知道,他在宗祈心目裏竟然是這樣的形象。
於是被冠上資本家名頭的白發男人微微眯眼:“哦?那你痛失了賺錢良機,豈不是對鬱教授十分不滿。為自己浪費的金錢輾轉反側,想要狠狠地報複他?”
昏昏欲睡的宗祈一下子拔高了音調,“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鬱教授呢!我可喜歡鬱教授了!”
遺憾的是,他人還處於半夢半醒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