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走廊裏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
智能機器人端著托盤,上麵放著溫熱的白牛奶和黑咖啡。
看宗祈的眼神好奇地在智能機器人上麵掃來掃去,看著它腦袋上的信號燈嗡嗡閃動。
“它隻能幹些簡單的事情。”
鬱塵雪輕描淡寫地說:“例如熱飯,例如送咖啡。”
他將牛奶端給宗祈,示意他喝不完可以把杯子放在一旁的矮凳上。
“現在正好快八點鍾,畫一個小時,九點鍾我來給你做淺層助眠,做完你就可以回去睡覺了。”
“好,謝謝鬱教授。”
心理學教授居高臨下地看著黑發青年端起牛奶,後者低頭啜飲。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一團毛茸茸的黑色腦袋,瘦弱的肩膀,還有底下順著衣服勾勒到深處的那抹殷紅。
原本隻是為了拉近關係隨口一提,現在鬱塵雪倒終於真生出幾分作畫的欲望。
這張白紙以後還不知道會被他染成什麼顏色,所以借此保留下如今的一幕,豈不是更好嗎?
就像無辜被扯到祭壇上的祭品,懵懂無知,全然不知迎接自己的獻祭命運。偏偏純淨美麗,
“有沒有人說過,小祈其實很適合紋身。”
鬱塵雪其實更想說,這幅身軀應該更適合作畫才對,話到一半拐了個彎,用一種更加委婉的方式。
“?”
宗祈放下牛奶,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奶沫,“沒有,我怕疼,不紋。”
鬱塵雪笑而不語,也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準備好了嗎,我們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可能是空調暖氣開得太足,宗祈坐在墊子上保持了一會動作後又覺得有點熱。
於是他偷偷挪了一下,抬眼去看站在不遠處的鬱塵雪。
說來也奇怪,鬱塵雪看上去真的一點都不熱。
身上扣子從第一顆開始扣得整整齊齊,袖口也如同往常那樣挽起來半截,一隻手拿著調色盤,另一隻手拿著畫筆,白發搭在肩頭。偶爾抬頭看他兩眼,視線莫名銳利。
看鬱塵雪沒反應,宗祈偷偷摸摸伸長了手,把冷到常溫的牛奶端過來喝一口。
當模特真的好虧,不僅要脫衣服,還不能玩手機。
宗祈想,好在隻有這一次,沒有下回。
鬱塵雪的作畫速度很快,但這次他刻意畫得認真,所以放慢了不少速度,一個小時隻畫了個輪廓出來。
他實際上並不太需要模特,大多數時候隻消看一眼就能將畫麵和輪廓刻印在自己腦海中。再加上他工作的時候極為認真,隻要不分神的話,很少會注意周遭的大變動,所以也就沒發現宗祈已經從坐著變成躺著,最後是趴著。
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放了整整四遍多,他才心滿意足地收了筆,回頭才發現宗祈百無聊賴地低頭在玩自己的手指,整個人蜷在墊子裏,眼睛耷拉著,昏昏欲睡。
“這次就到這裏吧。”
心理學教授失笑,將筆放回筆筒裏。
“啊?”
宗祈一下子被驚醒,猛然坐直了身體,眼睛瞪圓,上麵還蒙著一層沒睡醒的霧。
“等等,還有下一次?”
“是啊。”鬱塵雪心情頗好地道:“一副油畫最少十二個小時,畫得久一兩年的也有,下次來之前我會提前通知你,或者你想吃什麼,也可以提前發給我。”
一兩年?!
宗祈驚呆了。
一想到自己連續一年都得來鬱教授這裏,宗祈就覺得自己真是虧大了。一般這種人體模特都很貴的!
“不過這幅畫不需要這麼長,大概再來個三四次就差不多了。”
鬱塵雪將畫板反轉過去,“你既然困了,還需要助眠嗎?”
宗祈依言從墊子上站起來,赤腳踩在幹淨的實木地板上。
他認真地想了想。
本來宗祈一直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睡眠障礙。上次是因為小紅和荒木太鬧騰,這次是因為熬夜剪片子,都是客觀原因的熬夜,談不上失眠。
但一想到自己免費給鬱塵雪當了這麼久人體模特,他頂多也就吃了兩頓飯,再想想以鬱塵雪身上的職位,一次助眠的價格應該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