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1 / 3)

這幅畫給人的感官實在不太好,因為格外明亮的色彩強烈對比之下,猛然一眼看上去很難不受到衝擊。

宗祈感覺自己受到精神汙染,思緒沉沉浮浮,愣愣地盯著畫麵出神。

直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撿起地上的遮光布搭在畫架上,將畫麵盡數遮住後,黑發青年才驚覺自己冷汗已經淌了一背。

“這還是幅未完成的作品,暫時沒有到可以問世的時候。”

好聽的男聲從他身側傳來,有如山間冷泉叩擊鬆石,低沉磁性。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

宗祈結結巴巴的開口,卻在抬眸時愣祝

畫架旁站著的人又瘦又高,麵容被陽光切割出莫辯光影,白色頭發紮在腦後,細長的眼鏡鏈垂落,中和了側臉的陰柔冷鬱,平添一絲禁欲的書卷氣。

他隻穿著一襲再簡單不過的白襯衫,膚色卻比布料更加蒼白,白到有些病態。袖口挽到手肘,襯得手臂上青色的血管觸目驚心。

甚至不需要自我介紹,宗祈就在心裏自動將對方和畫室門口的名字契合。即使對方看起來年輕到很難和“教授”這兩個字聯想到一起。

“你好。”

男人率先露出淺淡的笑容,衝散了那種毫無緣由的違和感。

“教授好,我是16屆導演2班的宗祈。因為敲門後沒聽到聲音,剛好門又沒鎖,所以冒昧進來想放一下這個”

越解釋宗祈的聲音越校

他的臉逐漸變紅,心底社死咆哮。

進來前宗祈沒想到這是一間私人辦公室,這種情況下被當場抓包,簡直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鑽進去。

“真的非常抱歉,我不知道那是您未問世的作品。”

黑發青年盯著自己鞋尖九十度鞠躬道歉,將手裏的文件雙手舉過頭頂。

“原來是程教授提到過的學生。”

文件抽出翻動的聲音近在咫尺,“沒關係,本來就是沒徹底定稿的作品,還需要修改一些細節。”

油畫即使定稿後依舊可以覆蓋新的油彩反複修改,隻要還沒上光油,那就意味著作品仍未完成。

宗祈鬆了一口氣,看白發男人轉身走到辦公桌前,“請坐。”

他拘謹地走過去坐下,看對方隨手將唱臂擱到黑膠唱片上,喇叭花模樣的金色留聲機便開始傳出悠揚的小提琴聲。

“老師,我”

“不必使用如此正式的稱呼。”鬱塵雪道:“程教授隻是讓你跟在我身邊接受一段時間的藝術熏陶,你的美學鑒賞課最終考核分數權並不在我。嚴格上來說,我並不算你的老師。”

“阿好的,鬱教授。”

宗祈迅速改口,看著坐在對麵的人推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碟邊上放著新鮮切好的檸檬和白糖方塊。

鬱塵雪溫和地笑了,“放鬆,你太緊張了。”

一時間,畫室裏隻能聽見小提琴和黑管交織的演奏,銀色勺麵旋轉撞擊在杯底的叮咚細響。

紅茶的溫度稍稍滾燙,飄散的霧氣氤氳溫暖了思緒,也讓宗祈緊繃的精神得以放鬆。

透過茶麵上蒸騰的霧氣,他暗暗地打量著對麵。

很少人會選擇將頭發染成純白色,因為稍微黯淡些的皮膚都很難駕馭起這個色調,更別說留長了。

說起來,長頭發好像一向是藝術家的標配。宗祈自己的頭發就是因為一直懶得去店裏剪,這才過耳的。

毫不誇張的說,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宗祈更想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美並不因為性別區分界限,更何況比起外表,男人身上出塵高潔的氣質更為矚目,每一寸都是造物主的恩賜,好看到不可思議。

在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歡快的音調下,鬱塵雪端起茶杯。

“好些了嗎?”

宗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好多了,謝謝鬱教授。”

“既然放鬆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開始?

黑發青年瞳孔裏浮現出不加掩飾的疑惑,就像麵對教導主任那樣瞬間坐直。

察覺到他的緊張,鬱塵雪失笑,“不用拘謹,隻是一個小小的測試,關係到接下來一個學期的教學模式。”

“好。”

宗祈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就像小學生那樣把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脊背挺得筆直。

“我準備好了,教授您問吧。”

雖然鬱教授說他並不負責實踐課最終的分數,也不能決定他重修課到底過不過,但宗祈絲毫不懷疑自己渾水摸魚討不了好的下常

“好。”

心理學教授修長的指節屈起,輕輕叩動著桌麵,“你從剛才那副畫裏看出了什麼?嗯沒關係,什麼都可以說,務必暢所欲言。”

一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問題。

宗祈暗地裏鬆了一口氣。

這種類似看圖說話的問題一向是美學鑒賞課裏的基礎問題,除了其他往哲學方麵引申的題目外,實踐課上也經常把一副世界名畫往那兒一放擱著讓學生來鑒賞。

“嗯畫麵是明亮的色調,但意外讓人感到壓抑。”

宗祈斟酌著回答,“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甚至覺得有些絕望和痛苦,額,甚至反胃。”

鬱塵雪笑容如常,微微點頭,鼓勵他繼續往下說。

“後來我發現,這種令人不安的元素或許來源於畫麵的氛圍,因為那些色彩都是一截一截堆疊起來,不能說不整齊,就是有點瘋狂但也還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