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生來女身,生時閏五月十九,天降惡雷,八字過硬,便就沒能入了族譜,文氏族中的無姓名小囡,人人喚她十九。
十九在安福村,有父母卻不能認,因她出生後,族人接二連三的逝去,便把她視為禍害族人的災星。
十九手裏挎著竹籃,背上一背簍的柴火,回到家中剛放下,就聽到了堂屋裏傳來的惡聲惡氣。
族中長輩哀怨紛紛,族裏又有一人病逝,便把矛頭指向十九,細數這十二年來的惡行。
一歲時,祖父病重受苦,長臥床榻,明明就能重見天日,可她就喊了聲祖祖,不過一刻鍾的功夫,祖父逝去,雙瞳暗紅。
三歲時,祖母走娘家回來掉下山崖,沒能及時救治,一躺就是十幾年,不能自理,文家明裏暗裏已是烏煙瘴氣,不再和睦。
五歲時,大伯父是個屠夫,入冬後都會宰殺自家飼養的豬作為年貨,大伯父是個逞能之輩,有人便戲謔他,問是否能以一人之力宰殺一頭達二百斤的豬,他當即就拎著殺豬刀磨刀霍霍向豬。
那殺豬刀不知怎的竟寒光閃閃立在心口處,雙眼瞪大,了無生機。
沒過多久,大伯母就搬空家底前往情人家裏,隻留一頭病豬,一個小牛犢,家裏霎時間空空蕩蕩。
同年同月,生母何氏帶小弟去坐席,在火爐旁與同村村民談笑風生,磕著瓜子,喝著茶水,好不愜意。
猛然間一頭栽了下去,她下意識的護著懷中孩兒,她撲了一臉冷灰,鼻息裏溢出一滴血絲,發覺已晚,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可憐那嗷嗷待哺的兒子。
八歲時,外祖父探親,一隻腳剛踏入文家門院,就直直的倒下去,口吐白沫,眼泛紅絲,掙紮幾分,已然是了無生氣。
十歲時,二祖父家二兒子因受不住同村一婦女的糾纏不清,腦路短缺,想不通時喝了偷偷買來的藥。
發覺時家人極力搶救,灌了不知多少的糞溝水及皂角灰水,折騰了一天一夜,人算是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在眾人剛鬆一口氣時,那人又把剩下的藥給吃了,將自己關在屋裏頭,眾人砸門進屋,那人早已僵透。
十二歲時,族中最受敬愛尊重的許三公從梯子上踩空掉下來,當場斃命。
堂屋裏是議論紛紛,在訴控文家十九出生後給村裏帶來了多少災難,與親人陰陽相隔。
十九的父親文昌抱著小兒卷縮在一角,小兒也不敢出聲,他們都恨極了十九。
若不是看在唯一的情分上,看在大周國不能賣女入煙花地,入富宅為奴,不能拋妻棄子,呱呱落地時就將她拋於山野賞了野狼,又哪裏會有今日的養虎為患,自找麻煩。
“如此,就逐族!”
這聲音從屋裏傳來,是文昌的,那個不讓她喊父親的人。十九雙手緊握,指甲嵌入掌心,她向來沒惹是生非,對他們恭恭敬敬,她已經是做到了替他們端茶倒水,洗衣做飯,包攬家務田地雜事。
怎麼一有族人離逝就將屎.盆.子往她頭上扣,她招誰惹誰了,自己命薄還怪他人作祟?
十九那瘦小的小手青筋暴跳,眼裏滿是恨意,逐族的女子就如被發賣的奴仆,任人宰割,任人擺布,逐族遠遠比賣入煙花地的還要殘忍無度,惡毒。
這些人真真是荒謬,無稽之談,她寧死不屈,寧死不做逐族之女。
想罷,她轉身往回走,猶如行屍走肉般走至河畔,站在那裏不容多想,閉緊雙目,跳入了河裏,連掙紮都沒有,河麵上隻是起了一會兒漣漪,些許水泡,河麵便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