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家庭會議,我是在場的,爺爺不顧表弟的麵子,當著姑姑和我的麵,直接就說:“薄璽安你小子要給我記著,當年你媽直到37歲才生孩子,使得我沒能早早抱上孫子這是我最大的遺憾,眼下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活幾年了,錯過了這個我也不知道自己一把老骨頭還能不能等到下一個,所以我一定要你把這個孩子留下來。”
表弟當然是不肯的,他這輩子桀驁不馴,由著自己的心意來,還從未有人這樣命令過他。
然而,爺爺卻拿出了自己手上百分之十的股份做威脅,這一次,表弟屈服了。
爺爺離開之後,我也緊跟著離開了,接下來的事情是姑姑和表弟兩個人的事,與我無關。
而當我走出薄家家門的時候,我卻有些感慨,我不知道慕遙日後會不會後悔自己今日的舉動,如果她早早處理掉這個孩子,換個城市還能重新開始,然而現在她就算如願以償嫁入了薄家,卻又隔著未婚妻的血海深仇,又以子逼宮才能嫁進來,讓表弟被威脅被強迫,可想而知,慕遙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而事實果然如我所料的那樣,慕遙的日子果真不好過,除了結婚證上的一個名字,表弟坐擁千萬,卻沒有給她任何能與她薄太太的身份匹配的東西。
不論是車子,房子,錢,還是照顧,亦或是愛,表弟所有的體貼與激.情,都給了病房裏的那個女人。
不但如此,不但表弟對慕遙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漠不關心,就連姑姑,也不喜歡她那個孩子。
我起初是不知道姑父的那些陳年往事的細節的,所以也不知道姑姑為什麼不能接受這個孩子,畢竟在我看來,像姑姑那樣的老人,應該更包容一些的,不管慕遙犯了多大的錯,孩子總歸是無辜的。
可是我卻也沒想到,姑姑不喜歡這個孩子已經到了要親手處理掉的程度。
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是一個意外,那天我按姑姑的要求過來吃飯,卻無意中碰到姑姑對傭人在說話,要求她把藥放到慕遙的湯裏麵。
我很意外,也非常的震驚,我問姑姑為什麼,姑姑卻對我非常不耐煩,叫我不要管。
我差點與姑姑吵了起來,我說不可以,不管怎樣這是表弟的骨血,大不了孩子生下來再離婚就是了。
一向對我很溫和的姑姑卻第一次用力推了我一下,與我吵了起來,她質問我說:“陸沉南,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是不是非要插手我的事情了?”
姑姑的表情非常嚴肅,讓我也嚇到了,最終,我選擇了妥協。
那一天的晚飯,我眼睜睜的看著慕遙拿著勺子攪動著那碗湯,我灼灼的目光緊盯著她,好幾次欲言又止,然而一對上姑姑嚴厲的視線,我卻什麼都不敢說。
最終慕遙喝下了那碗湯,她當時是沒有發作的,臉色自然的沒有任何的不適。
一頓飯吃完,我心裏有愧,味同爵蠟,眼看著她吃飽了準備回房間,我也立刻放下了碗筷。
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做這種幾乎等同於助紂為虐的虧心事,心虛的目光追隨著她,所以,我也親眼看到她在上樓梯的時候,大約是頭暈眼花了,一腳踩空摔了下來。
也許是藥物的作用,也許是摔倒的作用,鮮血很快就從她身下流了出來,我看到她哭了,她拿出手機給表弟打電話,聲音淒厲的哭:“薄璽安,我肚子好痛,流血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表弟這時候是不是沉浸在溫柔鄉裏,總之,她的電話被失望的掛斷。
她哭得更厲害了,她消瘦的手絕望的探了過來,她伸手給姑姑求救,然而姑姑卻除了表麵上很緊張,卻並沒有做什麼實際上事。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淚激發了我心裏最脆弱的神經,還是她的眼淚打動了我,顧不上姑姑的不滿,我衝上前去,一把將她橫抱了起來,我說別怕,我帶你去醫院。
她可真的很輕啊,明明是懷了孕的人,卻這麼的瘦,不但臉上瘦,身上也瘦,整個人的精神氣比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差了許多。
我心裏澀澀的,胸腔裏就跟塞了東西一樣,忍不住問道:”慕遙,你後悔過嗎?“
她眯上了眼睛,一滴淚滑了下來,她抓在我手上的手用力,除了“謝謝”兩個字,她再也沒有擠出其他的話來。
我抱著她上了我的車,開車的時候我忍不住分心,一邊開車一邊去看身邊的她是不是不好了,我也記不清自己到底闖了幾個紅燈,最後,我順利的將她送到了醫院,順利的將她送上了手術台。
當醫生宣布她的孩子保住了,如果晚來一步可能就會不好的時候,我由衷的鬆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
我救下了一個孩子微小的生命,我真的很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