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所有賓客一一離開之後,最後隻剩下了我和舅舅。我隨意坐在墓碑旁邊的地上,他站著,我倆吹著山風,望著遠處鬱鬱蔥蔥的樹木,一時間都是沉默。
“你媽媽年輕時候的確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那是因為我,那時候我生了很嚴重的一場病,家裏很缺錢。”舅舅低低的垂下腦袋,輕聲的說道:“所以,慕遙,我要跟你坦白的是,你還有一個哥哥。”
我雖然不是很意外,卻還是楞了一下,從我爸那裏得知我媽做過代孕的時候,我雖然是持不信的態度,但也明白有些事肯定不會是空穴來風。而今,卻從我舅舅這裏證實了,我媽的確做過代孕,還生了一個男孩。
“他,現在在哪裏?”我的聲音輕得就跟要被風吹走了似的,兩片薄薄的嘴唇上下闔動,輕聲的說道。
“我不知道。”舅舅無奈的搖了搖腦袋:“我隻知道是個很有錢的人家,一開始是那家的大老婆不能生,就找了你媽媽,但後來過了幾年聽說又能生了,你哥哥聽說是被送走了,現在在哪裏我也不是很清楚。”
舅舅的聲音滄桑裏含著一絲愧疚,我也不知道講什麼才能不那麼尷尬,我的母親,我心中天仙一般溫柔賢淑的母親,竟然真的幹過這麼一些事。在情份的角度上,真的很可憐,我也很心疼,但從道理的角度,我心情複雜。
“我本來也不想告訴你的,也想帶著這個秘密死去的,但我看你那個後媽,好像知道點什麼,也好像不是那麼安分,所以我左思右想還是告訴你,免得到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做什麼都措手不及。”舅舅局促的搓著自己因為做多了活計而粗糙不堪的手,呐呐的說道。
他肯定是抱歉的,而我有些不忍,也有些無奈。我媽當年為哥哥付出的時候是無怨無悔的,雖然我也有些措手不及,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我唯一糾結的,就是不知道我那個所謂的哥哥在哪裏,過著怎樣的生活,再或者,人家知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們是否又都覺得對方是恥辱的負擔還是相依為靠的宿命。
我爸的葬禮完了之後,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緩過來。上廁所害怕,一個人出門害怕,甚至,再想起來都怕。
我又開始不斷的做夢,夢見我爸回來找我,夢見他去世最後的遺容,夢見他死都不安寧,還一次一次夢見,薄璽安抱著不同的女人,在我們的房子裏做著惡心的事兒。那樣的夢,在我腦海裏,異常的清明。
一次夢醒,我都痛恨我自己,怎麼會這樣想呢?他跟別人做什麼又關我什麼事呢?
我爸頭七的那天,我買了很多紙錢和蠟燭,沒有去墓地,卻去了我爸出事的那個地點。
那是一個廢棄的舊碼頭,海市是個海濱城市,因為起了新碼頭的緣故這個舊碼頭已經停用了,而今這裏荒草叢生。我若無其事的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後開始點紙錢。
有一些風,紙錢很難點,我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擋著才勉強能點燃紙錢。
燒完了所有的紙錢,看著地上的火星一點點的熄滅,我才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才走了沒幾步,人卻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被絆了一下,我低下頭一看,是一個手機,半個身子陷在生鏽的鐵板下,隻露出半個腦袋。
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爸的手機,我著急的蹲下身去將手機抽了出來,恐慌的感覺襲來,我愣在原地,渾身都繃得緊緊的,頭腦一片空白。
如果我爸真的是自殺的,那他的手機為什麼會丟在這裏?難道他跳海之前會事先將手機拿出來丟掉?這不合常理啊!
我的心情無比忐忑,我像個瘋子一樣在這裏瘋狂的搜尋,最後我找到了一個藏在夾縫下麵的髒兮兮的項鏈,是一個可以打開的那種懷表式項鏈,我打開蓋,看到了我媽媽的小小的照片。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爸爸還是愛媽媽的,如果他要自殺,他一定不會把項鏈拿出來另外丟掉的,不會的。
我將項鏈和手機揣在懷裏,回到市裏以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了個手機店,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將手機修好。
我仔細的檢查了手機,發現通訊錄裏麵並沒有幾個號碼,除了幾個家人的號碼,並沒有其他的。
我又看了通話記錄,我找到了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而這通話時間,正是我爸出事前的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都懵了。
我第一時間打給了陸沉南,因為除了他,我也不知道我此刻也能找誰幫這個忙了。
“表哥,你有辦法幫我查出這個號碼的身份嗎?”咖啡廳裏,我將手機推了過去,略微有些激動的說:“我覺得在我爸臨死前打過來的電話,一定有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