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陽被評為優秀教師後,連帶著上課的時候都帶著笑意。可即便他的麵上笑著,我還是害怕。

我的數學成績不錯,但語文卻一直是吊車尾,因為,他教的是語文,我不想上他的課,聽課的時候也總是心猿意馬。

這就導致我的語文成績跟不上,李向陽又重新開始借著各種名目要給我課外補習。

這就像是一個惡性循環,你越不喜歡什麼,什麼就越喜歡圍繞著你打轉。

我不敢反抗,卻也學聰明了,選擇在辦公室還有其他老師在的時候過去。李向陽不敢在那麼多人麵前對我動手動腳,有時候想偷偷地摸我幾把,也被我躲了過去,他雖然不忿,卻也沒有辦法。

第一個學期,在我的擔驚受怕中終於過去,在寒假之前,是期末考試。

我對考試那天的情形已經記不大清了,隻覺得考試結束後,好像自己就能永遠脫離學校這座囚籠,久違的自由,正朝著我迎麵撲來。

但生活的苦難,在貧窮的風裏忍氣吞聲,始終不會停歇。

就在我考完期末考試的那天,我背著書包回家,就看到家裏來了客人。

那是一個五十多歲年紀的阿姨,對著我媽商量著一些事情。

“葉青,我這次來,是要跟你說拆遷的事情。你也知道前幾天,政。府那邊下達了新的政策吧。這整條巷子裏的房子都要拆了重新造,所以啊,你們隻能在近期內趕緊搬走了。”

我看到母親一臉的擔憂:“嬸兒,你也知道我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不容易,這突然讓人說搬就搬,你這是不給我們母女倆活路啊。”

“葉青啊,這也不是我的主意,主要是政府要整改這片地方,這塊要拆遷,我這也是沒辦法。”

母親為難地說道:“可是這突然之前讓我們重新找房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也很難找到像這塊租金這麼便宜的地方了。”

她握著母親的手,勸說著:“葉青,要不你就聽嬸兒一句勸。你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不容易,老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要不幹脆就找個男人嫁了,這樣孩子也有個爸爸,有個家,你的日子也不至於過得這麼苦。”

母親苦笑著,自嘲地說了一句:“嬸兒,你也知道我的日子。像我這樣的女人,又有幾個人願意娶我回去呢。”

那個人走了之後,我一步步走到母親跟前,拉著她的裙擺對著她問道:“母親,我們……是不是要搬家了?”

她沉沉點了點頭,疲倦地應道:“嗯。”

我們隻是這裏的租戶,得不到政。府的拆遷賠償款。一紙拆遷令下來,一時間,真不知道我們該搬到哪裏去才好。

“別擔心,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好的。”她開口安慰著我,隨後忽而想到什麼,對著我問道,“對了,今天不是學校裏期末考試嗎?考的怎麼樣?試卷難嗎?”

“難。”拚音難得我都傻眼了,看到試卷的那一刹那,整個人都懵了。數學試卷倒是簡單的很,很快就寫完了,可是語文,我卻怎麼著都摸不到門路。

但這些話,我不敢跟母親說,害怕她知道我的語文不好後,會去找李向陽給我輔導功課。

或是見著我一臉愁悶的樣子,母親不再多問,轉而去做晚飯。

彼時剛放假重獲自由的心,一下子又因為要搬家的事情而變得沉鬱起來。

我回身看著母親美麗的倩影,她依舊是那麼美,美得不可方物,但我卻隱隱感覺到,她的眼神之中,已經透露著一絲滄桑和疲倦。

想了想,我並沒有跟往常一般,丟下書包就跑出去玩,而是從書包裏拿出了語文書,從頭開始一頁頁地複習著。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讓母親少為我的學習擔心。

接下來的幾天,到家裏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並不全是母親的客人。其中有兩個人,一個是萍姐,一個是李向陽。

這次來的時候,萍姐依舊穿著一身旗袍,隻不過,顏色從上次的青花瓷換成了暗紅色,上麵繡著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配著鮮豔的口紅,整個人活脫脫像是從畫報裏走出來的一樣。

她好像是過來勸母親回什麼地方,再一次被母親趕了出去。

至於李向陽,我不敢麵對他,所以知道他來的時候,就立刻躲回了房間,也不知道他跟母親說了什麼。

我隻記得,那一年,母親跟我說,她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