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紅燈區,母親是十裏八街有名的站街女郎,父不詳。
從小,我就看著母親帶著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男人回家,二樓隔板的床震動得咯咯作響。
女人的嬌喘,男人的汙言穢語充斥在床笫之間。街頭的屠夫、巷尾的農民工,都是她的客人。
我看著她每天濃妝豔抹的模樣,指間掐著市麵上最廉價的煙,一年四季不管多冷都穿著一身短裙配絲襪,踩著一雙黑色高跟鞋。
從我記事時開始,我就知道,我跟別人不一樣。
在別人跟著父母一塊去兒童樂園玩耍的時候,我卻要拿著錢跑到街頭的小超市去買避孕套。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樣東西是做什麼用的,有一天好奇打開,吹了個氣球當玩具被母親看到後,她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她憤怒地看著我,對著我厲聲說道:“別碰這東西,難道你想長大了跟我一樣嗎?!”
我不懂她為什麼要打我,隻記得那一巴掌打得很重,把我的臉一下子就打腫了。
我哇地大聲哭了起來,她卻隻是看了我一眼,便走到出租房門口繼續迎接她的客人。
來的是個熟客,看到我在哭,開口問了一句:“昭昭怎麼了?”
母親直接冷聲說道:“別管這小丫頭片子,一天天哭得我心煩!”
她帶著男人上樓,做著跟往日同樣的事情。
平時在這種時候,我都會一個人在樓下玩彈珠或是用水彩筆畫畫,但今天,哭著哭著,我的腳步鬼使神差地往樓梯那裏走去。
他們的動作很大,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我上了樓。
我看到那個男人脫光了衣服,壓在我母親的身上不斷往前拱著。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隻覺得麵前的一幕特別可怕,還沒等我靠近就倉皇地逃下了樓。
直到後來,萍姐帶著我進夜場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原始的欲望。
七歲那年,我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但因為沒有城市居民戶口,學校遲遲無法確定。我的母親用她的身體,為我換來了上小學的機會。而那個男人,是我的小學班主任。
他叫李向陽,後來成了我的繼父。
母親帶著我去學校報道,這一天,她難得地沒有化濃妝、穿短裙,而是穿著一身最普通的上衣長褲陪著我來了學校。可我卻覺得,這個時候的她比之前好看的多。
她陪著我一塊去了教室,李向陽在講台上收學費,看到母親的時候,他那綠豆眼亮著精光,肥胖的身體立刻迎了上來,摸了一把她的手,對著她笑著說道:“青青,你來了啊。”
母親笑著點了點頭,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她笑得特別勉強。
繳完了學費後,她帶著我在位置上入座,對著我說道:“我回去了,放學後你一個人回家,認得路吧?”
我點了點頭:“認得。”
這個學校,離我家的那條巷子並不遠,我記得。
母親走了,我一個人留在了學校裏。看著陌生的教室和同學,大家都嬉嬉鬧鬧地說著話,我卻跟一個局外人一般,根本插不進嘴。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從附屬幼兒園直升進的小學,很多人在幼兒園時期就已經成了朋友。
我沒上過幼兒園,跟他們格格不入,在一開始學拚音的時候,也學的格外吃力。數學倒是還好,我經常往超市跑,母親教過我最基礎的算數,讓我記得找錢回來。
我的同桌是個肉嘟嘟的小胖子,他在開學的第一天就在我們倆的課桌上畫了一條三八線,告訴我不要輕易過線。
一次我不小心越線碰到了他的文具,他轉眼就直接用鉛筆紮了我的手背。
那鉛筆頭被削得尖尖的,紮下去直接就見了血絲。我疼得發麻,他卻隻是惡狠狠地瞪著我,對著我說道:“是你先越線的!”
他叫李誌鵬,是我在學校裏的第一個仇人。
我在學校裏沒什麼朋友,下課了也隻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新發的課本,看著自己座位後掛著的書包,心想著,原來,這就是上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