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居然真的被他發現了。紅牆與人行道磚麵之間,有一條狹窄的縫隙,從磚縫裏生出的頑強雜草很長,它們用莖葉蓋住了並不顯眼的長縫。
易銘找到了夾在長縫裏的東西——曾經出現在“落月”照片中的“禁止鳴笛”的標識牌。
整條鳳城路段,真正的“禁止鳴笛”標識牌隻有一個,立在江潭窗外的正對麵,因為那個位置是學校區域。但照片裏的標識牌,是臨時樹立起來的假貨。
易銘和應照搬動標識牌的時候,江潭回身仰望對麵的窗戶,她從下往上數至七樓,發現七樓正是頂樓。她看不清窗內的情景,卻知道事實已經確鑿,她不是“落月”,生活在那扇窗戶背後的人才是。
或許,江潭應該喜極而泣的,但她心中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澀,她回過身看時,朋友們已經把那塊標識牌扶正,它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真的是路離離嗎?”江潭最後掙紮一般地問所有人。
“還不知道。”易銘簡單又直率地回答了她:“現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什麼?”雅濟也被嚇了一跳:“今天是禮拜三,路離離應該在家。”
“她不在家,就沒人給我們開門,沒人給我們開門,我們怎麼進去?”易銘的邏輯居然十分通暢。
對於易銘的提議,應照並不反對,於是雅濟和江潭勉為其難地跟著他們,穿過馬路進入家屬院小區。
走在路上,應照問易銘:“你怎麼知道牌子在那裏?”
“我不知道,就是碰碰運氣。”
“你最近運氣真的很好。”雅濟溫然笑道:“看來,宇宙真的會眷顧努力的人。”
易銘聽到雅濟的誇讚,將嘴角揚得更高,不無炫耀地說:“對了,有一家出版社看上我的小說,就是丟了十八萬字的那本。”
“恭喜。”江潭既衷心祝賀,又暗自覺得好笑。
離七層越近,江潭的心情就越忐忑。她把自己藏在一行人最中間的位置,一邊上樓梯一邊胡思亂想著,如果開門的人果真是路離離,她該說些什麼?如果是一個陌生人開門,她又該如何解釋?
江潭預想的兩種情況都沒有發生,門,沒有被敲開。易銘起初尚有耐心,三下一組地以指節輕叩,後來便彎腰趴在門上,像一隻彎折身子等待獵物的大螳螂,凝神靜聽裏麵的動靜。
站在稍遠處的三人交換眼神,通過易銘的表情,他們明白裏麵確實沒有人。
最後,是雅濟拉著大喊“有人在嗎”的易銘,讓他不要驚擾其他居民,他才不甘心地和大家一起下樓,懊惱地瞧著江潭:“你不是說,她禮拜三一定在家嗎?”
“她就是這麼告訴我的。”江潭覺得好笑,聽易銘這話,七樓住戶不在家,反而成了自己的責任。她回易銘一句:“而且,你其實沒有那麼肯定,住在這裏的就是她。”
四人回到在樓下,躊躇是走還是留,一個男人出現在前一棟樓的拐角,正穿過樓側的小徑,往這邊走來。
“那個人,有些眼熟。”江潭定定地盯著越來越近的男人,隻覺得五官、氣質都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他是誰。
“和路離離有關?”易銘在一旁問。
“是他!”江潭在易銘的提示下,忽然認出了眼前約莫五十歲、相貌端正且姿態挺拔的男人,他曾經出現在路離離展示給大家看的合照上——他是路離離的姑父。
江潭不等同伴們表示,快速地走到即將進入門洞的男人身旁,她首先向他問好:“叔叔好!”
男人鬢發斑白,額上已有細密的皺紋,近看就像胡蘿卜接近莖葉的部分。即便如此,他依然五官立體,雙眼炯炯有神。路離離說得沒錯,他是一個很帥的男人。
男人眼中的詫異稍縱即逝,他看清了打招呼的人是一個年輕女孩,表情變得很慈和,他微微頷首,將門拉得大了些,顯然把她當作了要進門的住戶。
男人不經常在這裏生活,所以認不全樓上樓下的鄰居們,這和路離離對姑父的描述相符。
“請問您認識路離離嗎?我是她的朋友,約好今天來這裏找她,可是家裏好像沒有人。”
“她是我的外甥女。”男人坦然地承認,隨後想了一想,才回答江潭:“她今天挺早就出去了,你們之間沒有聯係嗎?”
見江潭搖頭,路離離的姑父又說:“這樣吧,你先上我們家坐坐,她應該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