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很感激雅濟把主動權交給自己,而不是以心理醫生的方式,施展誘導之類的手段達到“說服”這一目的。
“談談你眼中的我。”江潭下達了一個看似簡單的任務,她接著說道:“我很虛榮、以自我為中心、渴望受到關注、隻想獨一無二。我特別討厭別人模仿我,對這種事情過分敏感,但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人在意我穿了什麼、做了什麼,別人的羨慕、向往和崇拜,全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我想知道……我最後想知道,別人眼中的我,確實是這樣嗎?”
“江潭,你很特別。對於你所說的這些,我很難確切回答是或者不是……”
“沒關係,直說就好。”江潭打斷雅濟的推脫,表示自己並不會介意:“我已經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我了。我隻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那種善於製造假想敵,會平白無故地臆想出‘學人精’的人。”
雅濟又沉默了幾秒鍾,最後輕輕地說:“這樣吧,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們倆上中學時候的事。”
“初三那年,有一天你上完體育課回教室,發現書包被人割了許多口子,完全變成了一堆布料。你隻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一個人,我覺得事情很嚴重,畢竟那個書包的樣子太可怕了,割書包的人一定心懷著極大的惡意。我陪你一起去把事情報告給老師,老師看到書包十分驚訝,整個年紀組都特別重視這件事,調查了整整一個禮拜,最後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人。”
“我記得。那段時間你時刻陪著我,讓我小心可疑人員,你說那種心懷惡意的人不可能就此罷手,一定會謀劃著再做些更恐怖的的事情。但那次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就順順利利地畢業了。”
“其實,那件事情還有後續。”雅濟聽江潭回憶完,出人意料地說下去:“我收到一張威脅字條,寫字條的人自稱是一位女生,承認割了你的書包。她在字條裏告訴我那麼做的原因,因為你的書包和她的是同款,她太喜歡那個書包了,為它排了好幾個小時的隊,她不能忍受有人背相同的書包,所以故意割壞了你的,割得完全無法修複,你就會換一個。”
“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認為她很偏執,損害別人的財物,僅僅是為了‘討厭被撞包’這樣一個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她讓我不要告訴你,讓我想辦法阻止你再買一個同款書包,並且威脅如果她發現你又買了新的,她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我當然不會再買一個。那個年紀的時候,我恨不得天天輪換著用各種新款的包。”
“我覺得她有反社會人格,怕她真的傷害你,權衡之後決定按她說的做。我當時想的是,你和她撞包隻是一次巧合,隻要我們不再激怒她,平平安安地等到畢業,就沒事了。”
“直到畢業,你仍然不知道寫字條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雅濟的語氣微微地變化了,似乎有些緊張和抱歉:“其實,那之後我一直在觀察,觀察我們學校裏有沒有這樣的人。但是直到畢業,我都沒有發現另一個用那款書包的人,也沒有遇見……看上去會因為撞包,而做出極端舉動的人。”
“雅濟,這就是你用來說服我的證據嗎?”直到雅濟說完最後一句話,江潭才恍然明白雅濟講這段往事的目的——這段“割書包”的故事,和江潭母親懷疑精神病女人“學她”,明顯有幾分相似,和如今的整個“落月”事件,也有幾分相似!
原來,這三段彼此相隔多年的故事,實質上竟是同一件事!江潭的母親認為有人學她,她把那個想象中的“學人精”形象,賦給現實中無關緊要的精神病女人。有人割了江潭的書包,理由是“江潭的書包和她相同”,可是整個學校裏背那款書包的人,隻有江潭自己。網絡世界裏出現江潭的模仿者“落月”,然而經過易銘他們環環相扣的分析,“落月”的形象與江潭完全相符。
“學”江潭母親的人不存在,割江潭書包的人不存在,在網絡上模仿江潭的人也不存在。當年的教導主任調取全校監控,也沒有找出潛入班級的可疑人員,因為割書包的那個人就是座位的主人——江潭自己。
雅濟似乎覺得“籌碼”還不夠,下狠心地再添上一枚:“另外,我們認識的那時候起,你的記憶力就不太好,常常會忘記某些時候的事情。”
人格切換,江潭明白。
“我知道了。”江潭最後說。
“不要想太多,放鬆。好好休息。”
江潭料到了雅濟會再次勸她好好休息,因為如果把她換到雅濟的位置上,她也隻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