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莫十秒鍾,“廢物”回複:“沒關係,我已經想開了。謝謝小仙女。”
江潭鬆了一口氣,心底卻有隱隱的空落之感。她看了看時間,原來一轉眼的工夫,已經這麼晚了。
江潭正要關閉手機,盡快去洗漱和休息,“廢物”卻又發來一句話:“小仙女,我真的好希望變得像你一樣……如果你就在我的身邊,該多好呀。”
江潭準備按下“退出”鍵的手指滯住了,她怔怔地望著由一名抑鬱症患者說出的話,不斷地告訴自己,這隻是“廢物”表達內心壓抑情緒的方式而已,她必須像雅濟進行心理谘詢時那樣,冷靜、清醒而寬容地對待各種畸形的情緒。
但江潭做不到,既是因為“廢物”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但情緒變化太邊緣、太尖銳了,又是因為,“落月”還存在,那個模仿她、逼得家教良好的她在公共平台上大罵髒話的學人精還存在,這時候偏偏又冒出來一個希望變得像“仙女潭”一樣、有類似邊緣型人格障礙症狀的“廢物的廢話罷了”!
睡意全無的江潭,莫名地想要進入“落月”的個人主頁看看,她有一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預感,不祥而絕望。
在江潭沒有發微博的這兩天裏,“落月”也沒有發原創微博,卻首次轉發了一條熱門微博——電影《摩天營救》的官方宣傳海報。轉發時間,大致是江潭和應照剛剛從電影院走出來的時候。
“蝸牛”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將它拷貝下來,發給江潭看。
“落月”沒有配任何文字,一條普通不過的電影宣傳微博,被冷酷地呈現在江潭麵前,她卻無法像從前那樣搬出照片對比圖,痛斥“學人精”的惡心與惡臭……因為,隻有江潭自己,才知道“落月”發這條微博的邪惡用意。
江潭氣惱得渾身發抖,也驚懼得心底冰涼。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已經把枕套扯成皺巴巴的一條,就連嘴唇和牙齒都哆哆嗦嗦。
江潭最後的理智告訴她三個字——“沒用的”。她絕不能再指責“落月”,不能發博文罵人,甚至不能回應!因為她隻要提起這件事,就會置身於“誰能證明你也去看了這部電影?”“這又能說明什麼,一部電影人人都能看,難道轉發過這條微博的人全都在模仿你?”“受迫害妄想症吧你!”之類的質疑漩渦當中。
她壓根就不占理。
江潭平生第一次,如此地自卑而憤怒,她恨那個變態至極的“落月”心狠手辣,模仿她發出來的內容就罷了,居然連她小心地私藏起來的生活都要搶奪!她又恨自己太不爭氣,連一個最珍愛的寶藏的守護不住……明明連自己的生活都被人家扒得光溜溜,居然還不能說一個“不”字,被欺負得有口難言!
可是,這個“落月”偏偏又虛無縹緲,她連揍一頓、捶一拳這樣幼稚、僅屬於莽夫的報複都辦不到!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幾聲“嘟”音過後,電話被接通了,手機裏傳來溫和而關切的男生聲音:“江潭,你怎麼了?”
江潭緊緊地捏著手機,這才意識到自己正丟人地流著眼淚,從撥打應照留下的那個手機號時起,她就一直在小聲地啜泣著。
江潭終於哭出了聲,她想對著手機聽筒說一聲“對不起”,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正如她做不到繼續冷靜思考,也做不到把喉嚨裏的委屈咽回腹腔去。她聽到電話那頭的人耐心地安慰她不要怕,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