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的人。”應照又重複了一遍,眼眸忽然抬起,閃爍著堅定的亮光,他字字清晰地說:“我也會盡力地去救,不放棄任何希望,像他一樣。你呢?”
“我也會。但我的體育實在太差了,做不到像男主角那樣飛簷走壁。”江潭說著便笑起來,既是為自嘲,也是為窺見了那人心扉裏的少許風景而喜悅。
“我不會采用徒手爬吊車那種奇怪方法,如果在現實中那樣做,取得成功的概率為零,必定會跌下來粉身碎骨。”應照雖然勉強肯定了電影的主題,對部分情節還是持否定態度。
“那你怎麼辦?”江潭好奇起來。
“總有更好的方法。警察們和男主角之間隻是有誤會而已,既然是誤會,就有辦法解開。”
“可是情況緊急,一時半會說服不了別人,家人反而會喪命。”
“那就暫時讓他們懷疑好了。獲得幫助、解決問題才是首要目的,比改變別人的看法更要緊。”應照以手托腮,居然很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如果情況實在緊急,可以先挾持一個人質,命令他們協助救人。”
“不對,那是最後的方案。”應照又否認了這個辦法,再次提出:“應該先找朋友幫忙。”
“男主角被他唯一的朋友背叛了。”
“那他也一定有其他的朋友。”應照對於電影中壓根沒有提到的事情,反倒表現得格外肯定:“善良正直的人會有很多朋友,也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將他們當作朋友。但當他們遇到困難,就算是被冤枉、被曲解了,也一定會有人出現,堅定不移地站在他們這一邊。”
電梯門開了,江潭垂下目光望著斑駁地麵,一邊挪動腳步一邊輕輕地說:“看來,你信奉集體主義。”
江潭心中所想的卻是,她算得上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嗎?她隻是一個有些虛榮又有些張狂的二十歲女生,沒有犯過害人害己的大錯,卻也沒做過什麼行善助人的好事。是否真的如應照所說的那樣,她也有很多朋友,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存在?
還有……這些朋友,包括他嗎?他是否願意站在她這一邊,無論其他人如何地看待她?
“很多事隻有團隊才能完成。”應照點點頭,對此深信不疑:“比如進行軟件開發,需要前端、後端和數據庫三個團隊的配合,還必須采用科學家研發的硬件,和前人搭建的框架。文明社會,不該讓人孤軍作戰。”
“是我判斷錯誤了。”江潭故作輕鬆地微笑,試圖將話題迎向更有趣味的方向:“你不適合看美國人拍的這種電影,它們太極端個人主義了。下一次,我們選一部能放鬆心情的。”
“是我做得不好。”應照似乎還在為爆米花和飲料的事情不安,他很認真地說:“下一次,我請你去喝喜歡的飲料。”
他又說:“我以為你喜歡甜品,所以會喜歡一切甜的東西。”
“好。”江潭低頭一笑,她隻說了一個字,腦海裏卻醞釀了許多個字的含義——隻要有下一次,就很好,甜的或鹹的都好,去做什麼都好。
後來的江潭回想起這天的經曆,常常向自己發問,這算是她的第一次約會嗎?應當算的吧。她有些忿忿不甘,擁有美貌和苗條身材的她,居然活到了二十歲才第一次和男生一起看電影,未免太吃虧了點。
她又因而覺得慶幸,張揚驕縱的自己過得太好了,在別人豔羨的眼光中耽溺得太久了,她就會忘記自己大肆揮霍的青春,其實是會逝去的……雙頰上緊實的膠原蛋白、在比基尼的上下衣之間露出的平坦小腹、頂著一整天的妝容也不會幹澀或者卡粉的膚質,這些雖然美好,都不是長長久久的。
一生能有幾個二十歲呢?她沒有因為“規矩”而讓最美的年華被樸實包裹,也沒有為了“矜持”而錯失愛情、隻能等到將來再以狀態並非最佳的自己,去迎接被蹉跎了的人之常情……這些都值得慶幸,值得她歌頌一句,幸甚至哉。
後來的江潭,細細地回想起這天的談話,想起那個男孩固執又認真的神情。她用他的話驚醒自己,現在是文明社會,你不需要孤軍作戰——哪怕事情糟糕到難以挽回的地步,也必定會有人站在你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