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父親。”彼時的江潭還很客氣,禮貌地微微一笑,暗自慶幸的事情卻是她驚險地避開了“爸爸”這個稱謂,父女之間稱呼得親昵當然好,可是對外人介紹自己的至親,選擇更加正式的稱謂有利於強調自家人的分量。
在單曉筱以“叔叔好”問候的同時,江天也關心起這個獨自來上大學的女孩來:“小姑娘,爸爸媽媽沒有來送你嗎?江潭說起過,你不是本地的。”
單曉筱當時回答了什麼,江潭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因為她趁著父親和新室友搭話的功夫,迅速地轉身去收拾衣櫃——她在抓起一條連衣裙的時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她其實很害怕在一個比自己更獨立的女生麵前,顯得依賴家人,她生性害怕被人看不起,簡直怕極了!又比如,她其實很害怕爸爸離開她回家去,盡管家和學校隻有幾站路的距離,她每個周末依然可以回到那個陽光明媚的粉色小天地,可是大學報到是一道門檻,無論是父母還是孩子,隻要跨過去了,生活就將全然不同。
敲門聲以三下為一組,有節奏地層層加重,將陷入回憶的江潭驚醒。江潭回過神來,先是望向那扇被她緊緊鎖住的臥室門,又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東西,才發現她已經把衣櫃裏的一些衣物拿出來、在床上鋪平,正在將另一些從真空袋裏取出來的衣物疊整齊、擺到衣櫃裏,就像她在上大學的第一天所做的那樣。
要換季了,這些春衫夏裙應該被收起一陣子,再被重新取出來熨平。她也會度過這個冬天。
江潭放下手上的東西,直起身前去開門。直到門被拉開,一張年輕女子的臉出現在明媚的晨光之中,那女子的眼眸也捕捉到了江潭既失望又訝異的表情時,江潭才想起,三下一組,並不是父親的敲門方式。
那女子約莫三十歲,化著很完整的漂亮妝容,卻絲毫不顯得俗豔。她有一種平常人少有的氣質,可以駕馭任何誇張的裝束和妝發,她似乎生來就屬於鏡頭前的空間。
陽光從江潭背後的落地窗照射過來,躍動得很歡快,於是漂亮女子也明媚地笑,她直呼姓名:“江潭。”
“齊思姐!”江潭每次見到齊思,心情會都格外地開朗,但今天她隻是勉強地笑了笑,隨即詢問齊思:“姐,我爸爸呢?”
“劇組有事。我剛剛進門,他接了個電話就臨時走了。”齊思並不知道江潭剛剛和江天吵過架,說到江天的離開,她也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色。不過齊思僅僅愁眉苦臉了半秒鍾,就舒展了眉頭,拉著江潭的手微笑:“隨他去吧。他不在反倒更好,省得打攪我們倆玩耍。”
江潭把齊思換作“姐”,是因為她隻比自己大十歲左右,采用其他的稱呼實在怪異。但是事實上,三十二歲的齊思作為一名童星出身的演員,已經在演藝圈奮鬥了將近二十年,如今的她還有另一個身份——江天的女朋友。
一般而言,子女對於長輩的戀愛要麼持冷靜的尊重態度,要麼激烈反對,像江潭這樣和父親的女朋友關係要好的,並不多見。一方麵,江潭的生母在女兒六歲時早早地病逝,江潭對七歲以前人生的記憶很模糊,她想不起來母親的麵貌,甚至想不起來,在擁有母愛的那段短暫童年裏,她體味過哪些簡單或複雜的感受。江潭的認知裏,並沒有父親和母親應當是一對佳偶的直觀概念,因而對於父親再交女友這一舉動,她自然地持接受態度。
而另一方麵,江潭很喜歡齊思,她們是合拍的密友,是享有許許多多共同話題的好夥伴。齊思對美妝、護膚和穿搭頗有研究,雖然沒有一線流量花旦的知名度,卻也在美女如雲的娛樂圈享有“衣品高”、“硬照達人”等美譽。齊思也喜歡喝茶和品酒,常常在社交網絡上“曬”自己的生活,也很樂意和粉絲們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