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江潭怔在原地，猶豫著是否要回身。
“沒什麼。”應照立即鬆開手，露出抱歉的神色，他的聲音裏透著些緊張，卻又很堅定：“我想說的是，如果警察不立案，我可以用技術手段幫你查查這個‘落月’。我曾經學過一點……安全攻防方麵的知識。”
“好，一言為定。”江潭聽罷盈然一笑，將細白的手從大衣袖口中伸出，反而主動地去握應照的手臂。她拉著男生瞬間僵住的手臂想了一想，又鬆開手搖搖頭：“還是不要一言為定了，萬一‘落月’沒有侵犯我的隱私，我們卻侵犯了別人的隱私，情況會變得更糟。”
江潭不是沒有想過請人對“落月”進行人肉搜索，但她有種直覺，這絕不是個好辦法。冒著將把柄交到行動縝密的敵人手中的風險，為處於明麵的己方收集信息，隻能作為最後的方案，糟糕程度相當於濟河焚舟。
“你說的對，我沒有考慮周全。”應照訕訕地收回手臂，望著江潭最後囑咐道：“那麼，如果有什麼情況，聯係我。”
“嗯，那麼晚安……早點休息。”江潭說罷匆匆轉身，急步向宿舍走去。她不希望對話再進行下去，因為這將是有紀念意義的第一次——她和應照道別時的最後一句，說了“再見”以外的其他話。
晚安，早點休息。這六個字久久地縈繞在江潭的唇邊，輕悠悠地，牽起她臉頰處的緋粉。
也並不是那麼糟。回到宿舍的江潭用高腳杯裝了熱牛奶，她輕輕晃動著杯身，注視那乳白色的液麵在玻璃的拘束下流動，心想，現在已經有兩個人站在她這邊、願意在任何她有需要的時候出手相助了——雅濟曾經叮囑她，遇到任何情況都可以聯係自己，而今天，應照也這樣承諾。
江潭從前讀書時與“飄飄然”這個詞語相遇，卻並不知道它所描述的是怎樣一種狀態，而此刻的她非常確定，“飄飄然”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好像思維悠悠地脫離了大腦這個實體，也脫離了世人所推崇的軌道。那軌道一側寫著“瞻前顧後”，另一側是“謹言慎行”。
原來飄飄然，就是明知道自己前方還有比談情說愛更要緊的事情，卻因為嚐到了馬拉鬆賽道上的水果補給，而被如糖似蜜的甜味拖住了腳步，隻想暫且停止向前看，先放空大腦片刻再說。
江潭想完這些，用右手端起高腳杯飲了一口牛奶，才發覺牛奶已經被擱置得溫涼了。她皺皺眉，還是又飲了一口，最後微微上仰杯腳，將玻璃圓弧底部那最後的一盈醇色，一飲而盡。
江潭放下杯子，將手機放在已經被騰空的桌麵上，她如常地打開微博，依舊有幾條未讀的私信消息，其中一條是“蝸牛托舉著兩隻眼睛”發來的，詢問江潭為什麼今天也沒有上線、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以前，江潭一定會回複“蝸牛托舉著兩隻眼睛”的私信，哪怕隻是一個微笑表情、一句簡單而友好的“晚安”，也足以讓一名忠實粉絲覺得，自己的執著追尋並不是毫無意義的投入。但今天，江潭想了想，還是先退出私信頁麵，在首頁按動“發布動態”按鈕。
江潭忽略了“請在此處編輯文字”的引導，熟練地選擇了代指“添加圖片”的圖標，係統就自動地將界麵切換至用戶個人相冊，江潭翻動照片列表，找到了今天下午和雅濟一起喝下午茶時，她特意拍攝的許多張照片。
江潭要從這十幾張內容不乏重複之處的照片中，挑選出最合適的九張。九張之數，是微博動態能夠直接呈現在首頁的最大的圖片數目。如果插圖超過了九張，粉絲便不能在瀏覽至這條微博時，一目了然地看到所有圖片，必須點擊進入詳情查看。
與匆匆一覽而過的粉絲和路人相比，那些願意多費一點時間和網絡流量，專門點擊而進入“仙女潭”微博的有心者們所占的比重極小。換而言之，江潭不會因為添加比九張更多的圖片而獲得更高的收益，反倒會因此而付出再修飾和反複調整幾張照片的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