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那種還沒度過青春期的非主流尖銳少年。

他帶著陳雙,心裏其實一千萬個不願意。先不說這徒弟的實力如何,單單是這個打扮……一頭金色的雜毛,看不見上半臉,到現在了他都不知道陳雙長什麼樣。衣服也不好好穿,什麼土他穿什麼,全身上下永遠一個色係,土色。

一點兒沒繼承自己花花蝴蝶的熒光色高端審美。

“我說,你什麼時候把頭發剪剪?”陶文昌回著頭說。鼻子裏飄進來一股味兒,就是陳雙身上散出來的。很潮,很濕,像是下雨天被濺了一腿的泥點子。這徒弟的香水味他也接受不了,不好聞,像天生自帶潮濕屬性,時刻準備發黴,能長蘑菇。

陳雙晃晃腦袋,沒說話,頭發將一半長相藏起來,特別是太陽穴和鬢角。他穿的衣服不太合身,淺卡其色的大背心,底下是一條深卡其色的闊腿短褲。一雙舊了的跑鞋倒是刷得幹淨。

“染黑吧,最起碼和昌哥一個發色,健康自然。”陶文昌捋了一把自己的劉海,努力幫助尖銳少年融入校園,“行,又不說話。你不說我說,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帶徒弟嗎?”

陳雙摸了下脖子,連搖頭的反應都沒有,想退學。

陶文昌沒等來回答,又回頭看他一眼。自己上輩子到底造了多少孽,這輩子遇上的校友一個比一個奇葩,一個比一個不好帶。“第一,我夢想中的大學生活是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順便多多參加比賽,沒想過擔負起別人的訓練責任。第二,帶徒弟這種事在我眼裏就是開盲盒,你永遠不知道開出來一個什麼玩意兒。”

陳雙跟在他後麵走,陶文昌已經換好了專業跳高鞋,熒光綠色的。忽然,他的腳步停下了。

“怎麼又不走了?”陶文昌如臨大敵,這死玩意兒不會又一聲不吭準備逃練吧?

陳雙什麼都沒說,飛快地轉過身,朝著主訓練場的出口處疾走。突然,屁股被人踹了一腳,剛剛好,踹在左屁股蛋上,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大馬趴。

“又逃練?都說溺子如殺子,今天昌哥就讓你知道什麼叫棍棒底下出孝子。”陶文昌看著菜鳥那雙天生跳高的頂配腿,要是練好了絕對前途無量,練不好就是一輩子的黃毛鍋蓋,再偏激的非主流今天也得讓自己給掰正了,“去,拿杆子去!”

陳雙站了起來,視線穿透劉海兒看過去,他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逼自己練跳高,體育學院裏有那麼多運動員,隨便哪一個都比自己牛逼,可不管是教練還是陶文昌,盯賊似的,天天盯著自己,生怕自己跑了。

剛才那腳踹得不輕,陳雙揉揉後腰,自己就夠倒黴的了,剛才挨踹的落魄場麵千萬別被那個人看到。

就算已經分手了,他也不希望顧文寧看扁了自己。

可上天總是愛搞事與願違的那套,陳雙剛轉過身,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還真是你啊,染頭了,沒認出來。”

這叫什麼?似是故人來?陳雙偏頭看向後方,劉海底下,眼神很平靜,隻是稍稍眯了一下。

“挨踹了?”顧文寧帶著跳高隊的人剛好過來,“還真追著我考體院了,怎麼,打算當我萬年替補?”

剛好,下一場雷陣雨前一陣風,吹開了陳雙厚重劉海兒的幾縷,露出一雙微微下垂的眼睛。等風停的那一刹那,拳頭也掄了出去。

天生茶色的瞳仁裏,全都是針尖對麥芒的放肆。陳雙從小就沒學會一個忍字,自傷一千也得損你丫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