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蘇九霖爺爺、父親這一代也是如此。蘇家落難前,蘇鳴峰與蘇鳴南分別是工部主事與所正,蘇鶴福則是國子監司業。
而蘇九霖爺爺蘇鶴海,更是翰林院大學士,而且深受先皇賞識,大有進內閣之勢。
後來,先皇英年早逝,年幼的世宗登基,寧王與獻王輔政。
而兩王居然以權謀私,在朝中拉幫結派,最後還妄圖拉攏蘇鶴海。
蘇鶴海不從,然後就有人自稱親自看見蘇鶴海與高麗細作私下會麵,又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封蘇鶴海勾結高麗朝的“親筆”信,最後高麗更是真在邊關有所動作,隨後刑部便以叛國為名發布了對蘇家的逮捕公文。
彼時蘇鶴海的門人是無一相信他會叛國的,在東廠圍剿蘇宅之際,他們全部湧入蘇宅,一邊阻攔東廠,另一邊連夜將蘇家幸存人員送出京城。
本以為逃至千裏之外的巫山縣安全了,又遭到秋恭全帶著江湖幫派天元門還有東廠的追殺圍堵,跌落山崖。當時的池飛燕還懷著身孕。
後承上天憐憫,蘇鶴海、蘇鶴福、蘇鳴峰、池飛燕、蘇鳴南五人漂到了此處避世山穀,活了下來。
對蘇九霖來說,其實報仇的印象本並沒有那麼深,甚至都淡忘過一段時間。
直到六年前,蘇鶴海和蘇鶴福,都相繼鬱鬱而終,葬於山穀。
蘇九霖是爺爺與二爺教養大的,他親自撫摸著冰冷、紋絲不動的爺爺與二爺,才感受到那種失去至親的痛苦。
作為母親的池飛燕也是逼不得已,她本是不想自己的孩子這麼小就背負起這麼深的仇怨。
可池飛燕也知曉蘇九霖的性格,倘若他長大後知曉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卻自顧自的活的好好的那麼多年,那對他才是莫大的痛苦,定會崩潰不已。
池飛燕上前扶起蘇九霖,望著蘇九霖看了許久,終是答應了讓他隨蘇鳴南一起去。這一步,總是要跨出去的。
入夜,池飛燕在房裏給蘇九霖收拾著衣物。
“娘,你要照顧好你自己。”蘇九霖依偎在池飛燕懷裏,“孩兒很快就會回來的。”
池飛燕撫摸著他,溺愛的回答道:“娘啊,當然會照顧好自己,你這十二年可都是娘照顧的。”
蘇九霖一聽,想了想自己也是幫過忙的,馬上開始反駁:“孩兒幫忙燒過水、砍過柴、編過草鞋、草帽啊!”
池飛燕卻是一點麵子不給,直接戳穿:“喊你去砍柴你就隻顧去掏鳥窩,草鞋不好好編,就跟你南叔學編螞蚱了。編的螞蚱能賣錢嗎?”
蘇九霖沒曾想池飛燕竟都知道,害羞的又一頭紮進了池飛燕懷裏不再說話。
“霖兒。”池飛燕看著懷裏的蘇九霖,“第一次麵對外麵的世界,你要謹記人心叵測,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蘇九霖抬頭看著池飛燕,知道池飛燕擔心他,答應道:“娘,孩兒記住了。”
“還有,”池飛燕似乎還有心事,“如果能遇到你外公,一定要叮囑外公按時吃飯,他有胃病,飲食又不規律。另外讓你舅舅也多休息。”
“對了,一定讓他不要再吃冷的了。”說起蘇九霖的外公,池飛燕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孩兒記住了。”蘇九霖眨巴眨巴眼睛,這些年來,池飛燕卻是很少提起蘇九霖的外公,不由問道:“娘,外公是什麼人啊,在哪啊?我能不能找外公幫忙找父親啊?”
聞言,池飛燕看了一眼蘇九霖,似是有心事:“霖兒,你外公老了,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要是真遇到了,幫娘好好照顧他老人家,娘當初多少也有不對的地方,替娘道個歉。”
“另外,我們蘇家的仇,我們自己報。唉……”池飛燕說著說著卻是歎了口氣,“當年幫我們逃命,不知連累了多少無辜人的性命。”
“你切記不要再連累好心人了,我們的仇能報則報,報不了便是我們無能。所以你要多學些本事。”
“孩兒謹記!但,我要怎麼才知道誰是外公呢?”蘇九霖雖才十二歲,但從小受爺爺、二爺教導,深諳“仁、義、禮、智、信”的五常之道,明是非,辨善惡。
“有緣,便終有相認的一天…”池飛燕邊說邊把玩著懷裏蘇九霖胸前的一串兩珠紫檀瓔珞。
這一夜,母子倆說了很多話,畢竟十多年都待在山穀裏相依相偎,一天都未曾分開過。突然要走,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翌日一早,蘇九霖告別了池飛燕後,就跟隨蘇鳴南上了船,踏上了注定是他自己該走的路。
池飛燕並沒有到河邊送兩人離開,她知道,她跟蘇九霖,誰都受不了那種分離的場麵,她不想蘇九霖在外麵冒險時心裏還要擔心她。
小船緩緩向西駛去,望著漸漸消失在眼中的山穀,蘇九霖轉過了身去。
看著蜿蜒的山脈,蘇九霖在心裏呐喊了一聲:“外麵的世界!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