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妹妹。”
身後忽然傳來溫潤的一句。
歸晚這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回頭見是三哥走了過來,便依禮福了福身,“三哥哥好。”
楊三郎笑道,“自是好著呢。不過半月未見,妹妹這是跟我見外了?”
表情仍是往日相處時的隨意,以前私下裏兄妹二人相處沒這麼些繁文縟節。
歸晚抿唇一笑,眉目蘊著難得一見的調皮,“我可不敢,三哥哥從軍之後就是大人了,以後自是將軍了,歸晚這會兒好提前習慣著呢,可不能馬虎了。”
笑容剛浮上了兩靨,卻在目光抬起時有所收斂。不遠處有舅母那邊的丫頭往她這邊瞧,歸晚不由地謹慎起來,她不想再讓舅母對自己有成見。
楊三郎卻完全不知情,繼續笑道,“嗬,你這丫頭如今也學著打趣我了。”
見她拘謹不語,便近前了一步,目光微沉,看著她圓潤的小臉,柔聲道,“記著,無論何時何地,三哥都還和以前一樣。晚妹妹有什麼事,盡管和我提便是。”
他目光裏的真誠越發讓她不敢抬頭,隻一直微低著腦袋,“嗯”了一聲。
楊三郎覺出氣氛的安靜,便問,“近來可有讀書?”
“不常讀了,姐妹們在一起繡花聽曲逛園子而已。”
“這般熱鬧也甚好,隻是別累了身體。”
“嗯。”歸晚隻點了頭,沒有過多說話。
楊三郎見她自始不願多說話,隻得道,“我還有事情要準備,妹妹回見。”
“三哥哥您忙吧。”
歸晚低頭送別時,心裏頗不是滋味。她知道三哥這一走,是很可能很久都見不到了,三哥不日就要去外地駐軍了。
二人就此告別。
到了拐彎處時,楊三郎身邊的侍從察言觀色一番,終於道,“表姑娘今日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要說先前公子在府上時,這麼多嫡親姑娘,三公子最關照表姑娘,連著府上的三姑娘都抱怨,“三哥就是偏心,最向著晚妹妹。”如今表姑娘對公子這麼不冷不熱,他擔心自家公子心裏不痛快。
“行了,有你說話的份?”三公子直接懟得他閉嘴。
楊三郎忽然一摸自己懷中揣著的東西還在,他忘記了。
“把這個送給表姑娘。”
他掏出一個小瓶,欲要遞給侍從,卻又在侍從要接手的時候,臨時變卦,“不用你了。”
歸晚快要回自個院子的時候,忽然又被一聲“妹妹留步”叫祝
“三哥?”
歸晚訝異得看著他,隻見楊文晟走過來,遞給了她一個瓶子,“這是暹羅的香藥,說是對治療春日的過敏有奇效。適才忘了給你。”
歸晚自小體弱,去年春日她又意外過敏,沒想到三哥哥都記得,今年特意送藥給自己。
“三哥哥即將戍守在外,這香留著自用也是好的。”
“我自是有的,所以才留給你。”
她這才接了,“多謝三哥哥。”
楊三郎望著她的發頂沉吟片刻,“在家好生用飯,等下次我回來,要看見你長些個頭。”
“要是有什麼事,記得寫信給我。”
歸晚一一答應,也說了些吉利送行的話,守著下人,二人再無話要交流。
“那我走了。”
“三哥哥慢走。”
歸晚眼見著楊三郎的背影越走越遠,心中的那份不舍不言而喻,有句話壓在心裏她始終沒說出口:三哥,你會寫信給我嗎?
這一切,歸晚的乳娘宋嬤嬤一直是看在眼裏的。
曾經她是動過這個念頭的,三公子文雅,脾性好,對歸晚也好,她自是希望姑娘將來能夠和三公子喜結良緣的,可是相府主母顯然是不願的。
上一次的事情,她看得明白,舅太太雖沒明說,卻明顯是不喜姑娘與三公子走得近,說耽誤他功名是假,誰不知道二人一向走得近,三公子的書卻讀得越來越好。宋嬤嬤曾隱約聽說舅太太是嫌棄表姑娘福薄命孤,加之她身子弱,像極了姑娘已故的娘親,恐有紅顏薄命之相。
宋嬤嬤想到寺裏的姻緣卦,這會兒又有些不敢確定了。
若依著從前三公子讀書做官的路走下去,舅太太自然會將兒子的婚事握在手心裏,可若三公子從軍,不等幾年有了軍功,加之相爺的名望,自有大出息。到那時,舅太太隻怕也很難管住三公子的姻緣,比如這大公子的婚約,舅太太就沒能做主。
這在外用兵的人脾性是獨斷慣了,舅老爺就是如此,別看老太太這麼威望,不過都是表麵的。當初舅老爺還不是違背了老太太的意思,撮合了宋侯和自己的二妹成婚,可惜天妒英才,本是恩愛夫妻,卻勞燕分飛成永訣。
幾日後,楊三公子隨軍出發了,家裏的一切又和往常一樣。宋歸晚也已忘了那日在佛寺姻緣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