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的初春總是灰蒙蒙的,哪怕不飄雨絲,空氣裏蘊的依然是潮濕的霧氣,影響得人都精神萎靡。
這種天氣很難做到勤勞刻苦上自習,跟踩著點來學校附近堵人原本更算不上契合。
裴衍秋翹著腿懶散地坐在矮牆上,一雙鳳眼不好惹地眯著,銳利的氣質比挑不出缺點的長相更加突出。
他左手撐起下巴,右手百無聊賴地翻著本厚重的教材。
巷子裏很是嘈雜,金屬磕碰的聲音混著帶著髒字的叫罵止不住地往人耳朵裏鑽。
裴衍秋揉了揉後脖頸,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早讀時間大家都在教室裏昏昏欲睡,暫時還沒人注意到一牆之隔的地方正發生著什麼。
圖書館上掛著的大鍾半死不活地敲了八下,裴衍秋當即將書本一合,嗓音有些冷淡地提醒下麵的人:“薑嶼,要上課了。”
被稱作薑嶼的少年剛一腳踢飛了不知道哪位帶來的棒球棍,就聽到了不遠處衣不染塵的裴衍秋在那坐著說話不腰疼。
“少爺,您能活動兩下麼,在那擺造型也沒人欣賞,不寂寞麼?”薑嶼扯了扯嘴角,一拳一個小混混的動作流暢,嘴也沒打算落個消停。
裴衍秋卻輕輕抬了下眉梢,搖搖頭並戲謔地說道:“下午要去老板那,髒著不合適,您受累,能者多勞。”
薑嶼心說揮兩下拳頭能髒到哪去,以前你打得還少麼,但最後也隻能腹誹兩句晦氣,繼續處理起眼前的爛攤子。
等幾人把那四位業務水平著實不達平均線的社會青年製服,都排成排按到地上了,薑嶼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今天這場架原本就是他媽裴衍秋約的啊!
說好髒活累活他親自幹,怎麼一轉頭自己又被忽悠成了苦力??
當然,記憶力重新恢複正常的顯然不止他一個,但對方看起來卻更心甘情願一點。
“裴哥,這幾個傻逼怎麼惹你了?”餘子洲毫不費勁地將掙紮扭動的紅毛混混拎起來拖到了牆角。
“操!你他媽放開我1紅毛張牙舞爪卻也隻是無能狂怒。
大概實在無從忍受對方的聒噪,又或者是怕對方的叫罵引來老師,隻見裴衍秋動作幹脆且麵無表情地把手裏的書照著對方後腦勺就砸了過去:“閉嘴。”
然後便靈活地翻身下牆,蹙著眉頭,直截了當地問道:“誰讓你們來找鹿遙麻煩的?”
一聽這話,薑嶼和餘子洲瞬間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薑嶼甚至還嘀咕著“活該”,沉著臉色補了兩腳。
紅毛被知識的重量委實壓得是頭暈眼花,條件反射地嘟囔不中聽的語錄,就是不說重點。
裴衍秋煩躁地“嘖”了一聲,可他才挽起袖口,還沒來得及親自上前和對方“友好交流”一番,卻忽然用餘光捕捉到巷口冒出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來人頂著一頭淺金色的卷發從巷口探出半邊身子來,年紀看起來和他們差不了多少,五官明豔又立體深邃,高加索人的樣貌特征明顯,此時那雙湛藍色的眼眸因為滿溢著好奇,而顯得格外晶瑩。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華語學得不太地道,他的詢問有些含糊,動作定格的兩撥人分辨了幾秒才搞清楚對方的意思。
“你們是在打架麼?”洋人帥哥發出疑問。
沒有多做思考,餘子洲自動把對方歸為了國際部某個習慣遲到且愛看熱鬧的留學生。
他抱著糊弄傻老外的心理擺了擺手,還一把攬住神智依然不怎麼清楚的紅毛,完全不顧對方的掙紮,哥倆好似的笑道:“我們好朋友鬧著玩兒呢。”
“小洋鬼子能不能聽懂啊?這英文咋說的來著……”
“wearefriends!relationship,nicenice1賣弄完小學二年級英語水平的餘子洲還自信地拿胳膊肘拐了兩下後方站著的薑嶼,試圖讓他也上前勇敢展示兩句。
可還沒等薑嶼翻完白眼進行善後,牆角趴著的紅毛的忠實小弟卻突然開始自爆,喊聲如同回光返照般撕心裂肺:“同學別信!你別信!救命啊!1
餘子洲被這波惡人先告狀打了個措手不及,尬笑都僵在了臉上,隻得低聲罵了句“操”,心裏兀自感歎世風日下,混社會的不良都失了職業操守。
原本反應就不怎麼快的他想不出有什麼找補的方法,連忙打手勢求助裴哥。
然而卻撈了個空。
裴衍秋反應快,動作更快,在其他人還在那靜觀其變的時候,預感到不對勁的他早就先跑了,被留下的兩位連人家翻牆時的英姿都沒機會欣賞一下。
薑嶼罵了句“畜生”,抬腿剛想順著裴衍秋的路線一起“亡命”,偏過頭卻看到不遠處的洋帥哥一臉的恍然大悟,眼神中甚至還閃過一絲他不理解的興奮。
在這種事情上直覺一向很準的薑嶼心中頓時響起警鈴。
於是,伴著混混求救的呼喊,紅毛永動機般的罵罵咧咧,以及清脆悅耳的上課鈴,隻見那人微笑著點點頭並朝身後招了招手。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裏,兩個穿著謹誠中學安保製服的男人逆著光從巷口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