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來，潘子都感覺心髒被烏雲圍住，跳得無比盲目。他呆呆地望著天空，想：“如果馬上下起雨來，就去阻止飄飄嫁給別人。”
“如果馬上下起雨來，就去阻止飄飄嫁給別人。”
“如果馬上下起雨來，就去阻止飄飄嫁給別人。”
“如果馬上下起雨來，就去阻止飄飄嫁給別人。”
潘子的生活再次被打亂，是在很多年以後。
有個女孩子拿著一串手機號碼來到公司要求見他。前台把手機號發給他之後，他讓女孩兒在公司門口的肯德基等自己下班。
快樂兒童餐端上桌，才發現根本不夠女孩兒吃。已經是個小大人了。
潘子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兒說：“我姓紅，叫紅線。我媽說你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我是誰。你肯定不會再去叫別的雞了。”
潘子搖搖頭說：“這麼多年不聯係，怎麼現在來找我了呢？你媽怎麼樣，有什麼困難嗎？”
紅線說：“也不算困難吧。我媽得病了。不過你放心，我出來的時候就快沒救了，現在應該已經死了。你也放心，病是近幾年得的，我都好好的，你更加沒事。”
潘子的心裏一陣翻江倒海。
紅線說：“我媽讓我來找你試試。她說她很愧疚，因為給我找的兩個父親都不靠譜。家裏那個實在不能用，就讓我來問問你。她說你高興要，我就跟著你過。你不高興要，我也不能纏著你。我在這兒想辦法自己過下去，捅了簍子再找你幫忙。”
潘子想了又想，對她說：“這是大事，你要給我點兒時間考慮。”
潘子打算，如果母女是串通來索要財產的，自己不會吃這個啞巴虧。但如果紅線所說都是真的，自己就得當她的依靠。他決定晾紅線半個月，再跟自己打個賭：如果這半個月裏她真的自力更生，不伸手問自己要錢，那就去認這個女兒。
紅線說：“好咧。不著急。”
再次見到紅線時，她正窩在一家小飯館的衣櫥裏睡覺。在狼狽的環境下依然保持著臉色的清爽和衣衫的整潔，顯然是個吃過苦的孩子。潘子帶她回到家裏，和妻子及丈人家解釋了她的來曆。不出所料地離了婚，被剝奪了在丈人的家族企業裏的一切地位。妻子對自己存有情分，把房子留給了自己，又丟下十萬私房錢讓他從頭再來。
本以為自己的生意經很好，沒想到這次的十萬沒有變成一百萬。數年之後，他的小吃店仍然不溫不火，隻夠勉強度日。夏日鏡子裏的自己光著膀子，長出肥肉，臉色黝黑，絲毫沒有了當年的英氣。
女兒卻出落得越來越漂亮，對自己也很尊重，她是自己最大的安慰。紅線常說：“我媽肯定愛你。如果不是我愛的人，我一定不給他生孩子。”
但是最近，女兒往家裏帶回了一些讓他心驚肉跳的東西。那些包和首飾的品牌，都是自己的前妻年輕時用過的。他知道要花多少錢。
紅線又塗抹起妝容打算出門。潘子問：“你化妝，老師真的不管？”
紅線說：“我的妝淡。他們以前不管，現在也管不著了。我退學了，現在在1912上班。”
潘子的冷汗冒出來，問：“這麼年輕，上什麼班？”
紅線說：“不算年輕。我媽也是這個時候出道的。等她二十歲的時候，已經比那些大學生賺得多多了。”
潘子坐在紅線麵前，剛打算開口，就被女兒捂住嘴巴。女兒說：“爸，您別這樣。您管不了我的。我媽肯定很愛你，所以我不想和你吵架。您好好的，注意身體，我賺錢了給您買中華抽。”
然後她挎起小包，消失在即將暗淡的暮色裏。
潘子提前收了小吃店鋪頭，搬著小板凳坐在店麵門口，一麵搖扇子一麵回憶。
女兒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姓紅，叫紅線。我媽說你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我是誰。你肯定不會再去叫別的雞了。”
當時的女兒輕快地捋著長長的頭發，大方地露著白白的皮膚，身上的學生裝幹淨整潔，和第一次同她媽相見時幾乎一模一樣。那時候他想，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是誰。
而現在他想，自己和自己的賭局真的很無聊。贏了多少，也就輸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