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能穿透身體的眼神狠狠地望向他：“你他媽對我做了什麼？”
他整個身體都涼了下來。自列車故障後，第一次感到絕望。
他說，無論是曆史的發展，或是人的一生，都像一本書。第一頁是開始，最後一頁是終結。每一頁代表的場景，就是我們身處的三維世界，可以翻動的書頁，就是流動的時間。
對於生活在書頁裏的人來說，我們隻能盲目地調整著身體和環境，來完成前一頁到後一頁的過渡；對於能夠翻動書頁的更高維生命來說，他們卻能輕易控製時間的進程。從過去看到未來，對他們來說簡單得就像把手指從直尺的一端移動到另一端。
但可惜的是，他們能做的隻有翻動書頁。至於書上寫了什麼內容，故事將會如何發展，一切早已注定，他們什麼都改變不了。
“我是一個普通人，但我發現我能夠翻自己的書。”他說，“這是個說不上多好的能力。遇見欣喜的事情，我可以不斷地翻回過去，重新享受一遍。但如果遇見不幸，我也沒有扭轉的方法。曾經更因為胡亂翻往未來，給自己帶來莫大的痛苦。我不翻書已經很久了。這次若不是生死關頭，我也不會……”
“你是說，你把從我們相遇，到被撞死這段時間，當成書來翻？”她緊皺著眉心問，“你這樣翻了幾遍了？”
他歎了一口氣：“很多很多遍了。我也很害怕。但我舍不得……”
“你等等。這事不對。”她把他打斷，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樣，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問，“你給我說實話。書的最後，我到底有沒有被撞死？”
他緊緊地盯著她，似乎在考慮怎麼回答。
“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我也不知道你在玩兒什麼把戲。但既然你沒能力改變未來，就給我讓這件事發生下去吧。就算老娘真的死在這兒，也好過一輩子被困在這個破地鐵裏，和你這個滿口胡話的人待在一起！”
對視了很久，列車幾乎就要撞進底站，他才說：“原諒我最後一次。我現在非常後悔，沒有好好研究怎麼善用自己的天賦。但既然我隻能翻自己的書，或許我無法拯救的，隻是我自己。”
他的眼神深不見底，看不見一絲波瀾。
可能是昨天太累了，她幾乎在地鐵上睡著。回過神來時，發現身旁的人正議論紛紛。列車沒有停站就開了過去。
就這樣連續漏了幾站之後，人們紛紛意識到地鐵刹車失靈，開始驚恐地向後排車廂擠去。
她也被大波人流推搡著向後排湧去。但心裏總感到有些異樣。好像缺了一點兒什麼。
微妙的異樣很快被巨大的恐懼覆蓋，列車飛快地跳過了一站又一站，像脫韁的野獸，拚命地跑向萬丈懸崖，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止它。
她苦笑地搖頭，老娘這麼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最後居然是這個下場。
列車越過了最後一站後，劇烈的製動幾乎讓所有人趴下。極限減速了一分鍾，車門突然全部打開，人們蜂擁而出，湧出鬼門關。她也趕緊衝了出去，在走出地下鐵，重見天日的那一秒興奮得簡直要哭出來了。
忽然一聲巨響，好像地底的一隻怪獸發出一陣轟鳴。
還是出事了。緊跟著她乘坐的地鐵的下一班列車，因為製動失靈撞上底站設施，引發巨大的爆炸和塌陷。列車內數百名乘客無一人生還。
原來自己乘坐的列車一路不停站地駛向終點，是因為身後的下一班列車失控，要做緊急避讓。
她忽然感到無比慶幸。雖然不知為何記憶變得模糊，但她隱約想起今早乘上地鐵時發生的一件小事。
越過閘機，來到地下鐵麵前時，這一班列車即將關上車門。
或許下一班不會那麼擁擠。她這麼想著，在門口停下，像周圍的幾個乘客一樣打算等下一輛列車到來。
忽然感到後腰被用力地推了一下，她下意識地一步跨上地鐵，身後車門即刻關閉。
她惡狠狠地轉過頭，想看看哪個小兔崽子敢在太後屁股上揩油。
留在原地的幾個乘客裏，卻好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