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回春(1 / 2)

她洗好臉,化好妝,走出門。打算有一個新的開始。

電梯門即將關上時,又被人從外麵打開。她往邊上站了一站,兩個人談笑著踏了進來。

她抬起頭,才一眼,就被嚇得失魂落魄。盯著她們的臉好幾秒,才終於爆發出刺耳的尖叫,然後扒開電梯門衝了出去。

跑,往開闊的地方跑,跑到馬路上就安全了。

她撞進安全通道,連滾帶爬地跑下樓,衝出樓道,又瘋了一樣跑了半條街,來到主幹道上。見她們沒有追來,終於冷靜下來。

去報警,她想。世界上還有這麼可怕的東西。她理了理頭發,長出一口氣,前方一個行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也看向他,一股絕望爬上後腦。媽呀,怎麼這裏也有。

她大叫著朝反方向跑去,來到每日等公交車的站台,驚慌的腳步聲讓所有等車的乘客都回過頭來看著她。

每張臉都變成了恐怖的東西。

她的淚水一下子湧出來,捂著嘴又開始飛奔。去沒有人的地方,這裏的人已經都變成怪物了。她慌不擇路地躲進旅館附近一條丟雜物的胡同裏,終於能掏出手機,好好地哭一場。她撥通了駿飛的電話。

“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那邊過了很久才接。

“駿飛,我怕。你在哪兒,你來找我吧。”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別玩兒了,沒用的。我已經不想和你有什麼關係了。”駿飛冷靜地說。

“不是,不是,他們都成怪物了,每個人都……”

“別再和我說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了!”駿飛不耐煩地打斷她。

一股絕望油然而起,連駿飛都不管我了,她想。駿飛就是因為這種事離開我的。

等等,不對。腦海裏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她忽然感到時間都凝固了,在此刻的恐懼麵前,剛才的絕望簡直是可笑。

“駿飛啊,你就回答我最後一句……我沒有裝神弄鬼,你一定要回答我。”她氣若遊絲地問,“五官……人臉上的五官是怎麼排列的?”

那邊用懶得理她的語氣說:“上麵兩隻眼睛,中間一個鼻子,再下麵一張嘴。別再來煩我了!”然後掛斷了電話。

她顫抖著蹲在地上,在晚春的清晨感到刺骨的寒冷。眼睛在鼻子上麵,嘴巴在鼻子下麵。果然怪物不是他們,而是自己。

是那個女人動的手腳嗎?到底怎麼回事?她希望自己可以讓心跳得慢一些,能好好地思考一下。

她出國留學之前,是答應了母親繼承家業的。她們家的醫館和香港的大多數不同,傳女不傳男。家裏隻有她一個女兒,祖宗的東西不能斷。學一點兒西方醫術,讓傳統醫館多一些現代氣息,能更吸引年輕人,她這樣說服了母親送她出國。

學成歸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在國外認識的男朋友。

“我們畢竟是學西醫的,他第一次來,您就別提醫館的事了。以後慢慢說,好不好?”她問道。

雖然很反感對中醫的質疑,母親還是答應了她。

說是家傳的醫術,其實藥房裏所有的材料器具,都隻做兩種藥。一種治跌打,一種治跌打以外的所有病。根據不同的病人,藥的組成成分會進行微調,但藥的名字都叫還神丹。這樣的東西,對現在的她來說也很無趣。以後要慢慢說的,是放棄醫館這件事才對。她在心裏想。

沒想到在飯桌上,這個話題還是被提了起來。

“留學時,有什麼有趣的事嗎?”母親親切地問駿飛。

“在國外,不少人對我們的中醫很感興趣,但覺得我們都很神秘,不敢搭腔。關係好了之後,他們才敢問我們關於中醫的事,還顫顫悠悠的,特別有意思。”駿飛說。

“哦?那你是怎麼回答他們的?”

母親的話剛問出口,她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我當然跟他們說,中醫確實神秘,但沒什麼好分享的。它就像西方的巫術、元素論,是古代愚昧的人們對生命的經驗看法。隻不過你們已經把你們的迷信拋棄了,中國人仍舊舍不得。我們搞現代醫學的,不能對無法用科學證明的迷信有憐憫好奇之心。”駿飛說。

母親的臉色發生了變化,她冷笑一聲,說:“你有病。肝不好。”

駿飛是乙型肝炎帶菌者,這事兒母親是怎麼知道的?她感到奇怪。

母親繼續說:“是個病秧子,小時候一次大風熱,兩場大風寒。腎也不怎麼樣,那事兒最多兩分鍾,對吧?”說完不看駿飛,反而看向女兒。

女兒紅著臉低下頭,駿飛磕磕巴巴地問:“你……你怎麼知道的?”

“你身上有隻鬼。”母親不動聲色地說,“它告訴我的。”

“媽,別說了。”她著急地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