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放好後,嘉賓們紛紛起來,中間的人便都往兩邊退。
當然,大多數的人都是往張老師那邊湧去。
連莫老和於老先生都起身,退到了後麵,兩人低聲說著話。
我隻覺得手心裏有點點汗意冒了出來。
陸漓握了一下我的手,微扶了我一下,帶著我起身。
同時借著那起身之時,在我耳邊低聲道:“不要多想,就算寫敗了,也就那麼大的事,反正現在圈子裏,也不知道你顧青是誰。”
我呃了一聲,心裏居然一下就放鬆了。
是啊,我不光可以借著年輕無賴,我也是個無名之輩啊!
就算丟臉,我也丟不到哪去。
我怕什麼!
連死亡的邊都摸過,還有什麼可怕的。
我隻要盡心盡力就好。
走下嘉賓席的時候,我的心已經完全靜了下去,連回給雲先生的笑容,都是真誠無比。
然後,我看到了雲先生的手在腿邊對我舉起了大拇指。
他那動作幾乎是一閃而過,我幾乎都以為自己是眼花,還眨巴了兩下眼睛。
直到聽到陸漓那輕笑聲,我才想,我應該是沒有看錯。
兩張書案相距有五米的距離,有人將文房四寶都給擺放好後,周圍的人便散開了。
陸漓再又輕握了一下我的手後,便一言不發的,帶著微笑退開,退到了雲先生他們一起。
我輕吸了一口氣,走到了書案邊。
我卷起了袖子,拿起了那帶了鬆香的墨,沾了水在硯台裏輕輕磨了起來。
隨著墨錠下麵漫出了濃黑純正的墨汁,我的心也完全平靜下來。
我眼前,仿似隨著那墨汁渲染出來的紋路,出現了木蘭圍場那斑斕之色。
那般壯麗,那般絢彩,那般廣闊
一望無垠。
我輕吸了一口氣,從一排筆裏麵,選擇了中號毛筆。
微微閉上了眼睛,我做了三次深呼吸。
周圍的聲音仿似都已經遠離,一片靜默之中,我的耳中有樹葉的聲音響起。
那是似乎落葉的聲音,又似乎是破土的聲音。
一瞬間,從落葉到破土,從青嫩到金黃,我的眼中耳中,閃過了春天的江南和深秋的塞外。
我睜開了眼睛,落筆如行雲,似流水的,一揮而就的。
寫下了劉禹錫的秋詞: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最後一筆寫完後,我提起了筆,輕輕擱置在了筆架上,然後慢慢的放下衣袖,再慢慢的退開兩步。
當第二步落下,一直堵住我耳朵的東西好似一下散去,周圍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雖然並不是那種喧亂嘈雜的聲音,但是也是讓我一驚。
我下意識的便往背後的陸漓看去。
然後我看到了陸漓臉上那好似是狂喜自豪驕傲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的神情。
我從未見過他露出過這種神情,這種讓他整個人都好似發光一般的神情。
好吧,我承認,帶著如此表情的陸漓,實在是太美了!
我又可恥的呆愣住了。
幸好在這個時候,張老師也落下了筆,靠在他那邊的人都湧了上去,發出了各種叫好聲。
我這邊與之相比,就實在是冷清多了。
不過,這倒也有好處,於老先生本是準備往張老師那邊走的,見到那邊的人群,眉頭一皺後,便轉身往我這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