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半個小時之後,孫校長和顧明遠的兒女們就到了我們的簡易小屋。
他們說,我跟顧明遠無親無故,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說是收養也沒有辦理過任何收養手續。
所以,那個小屋裏麵的所有東西,都是他們的。
那些書,那些古籍,那些郵票,那些讓孫校長看一下便驚歎一聲的酒鼎古瓷。
都是他們的。
他們喊了一部車過來,將那些東西小心的裝車,全部搬走。
留下的,不過是我手裏緊緊抱著的那個黑乎乎的茶壺。
那個茶壺,顧明遠說是紀念我們相遇,紀念我給他帶來好運,所以說了,送給我的紀念物。
我緊緊的捧著,不肯讓他們拿走。
顧明遠的兒子打了我,想搶那個茶壺。
鄰居們看不過眼了,醫院的那個鄰居上前勸說,說我還是個孩子,怎麼說,也是和顧明遠相依為命了六年,怎麼都要給我留個念想,這也是一份情誼,何況,那些古籍和郵票值錢,這茶壺也不值錢啊,要不,顧明遠能將這東西給我一個孩子玩?
孫校長細聲勸我,讓我把茶壺給他看看。
我鬆了手。
孫校長細細的看了看之後,帶著遺憾的說,這個的確就是個鄉下粗土陶壺,而且這手工還很粗,最多也就值得個二三十塊錢。
當時顧明遠的兒子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可看到茶壺裏還塞了很多郵票,又叫了起來。
那些郵票,是在顧明遠清理信封上郵票之時,我看著有些好看,便向顧明遠討了過來的,都是一些花花草草的圖案,其中以蘭花居多。
孫校長將那些郵票拿了出來。
隻看了一眼,就說這些郵票是大眾郵票,看著漂亮,但是因為發行量很大,所以不值錢。
這麼一堆幾十張,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那個顧明遠精心嗬護的郵冊裏麵最差的一張價值高。
孫校長這麼一說,再有幾個鄰居在旁邊看著,顧明遠的兒子到底沒有再搶。
讓孫校長將那茶壺連同裏麵的郵票一起還給了我。
如同來的突然,他們走的也好像旋風一樣。
隻是,那簡易屋子徹底的空了。
除了我那張小床,我,還有我手上的茶壺。
顧明遠的床,吃飯的桌子,還有整個書架,所有的雜物,連同裝水的大水缸,都被搬走。
就好像,顧明遠從來沒有在這個小屋裏出現過一樣。
我茫然的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裏想著,原來,這屋子有這麼大啊,原來,這屋子裏麵這麼冷啊。
我呆呆的坐著,然後,我聽到了門外有鄰居在說話。
有人對醫院的那個鄰居說,他打聽到了,原來顧明遠出身世家,是個有名的學者,五十年代的時候,為了自保娶了個身份最紅的無產階級做老婆,可還是沒有擋住三反五反,被送去幹校改造。
這一改造就是二十幾年,87年的時候,顧明遠回來了,可是因為他身無分文,年紀又大了,還一身的病,他老婆孩子不讓他進家門,直接將他趕了出來。
現在,是知道顧明遠撿垃圾撿了很多值錢寶貝,所以
自從顧明遠死後,我一直幹枯的眼眶突然濕潤起來,淚水一顆顆的從眼角滑落,滴落在了茶壺上。
我將茶壺緊緊的抱在了懷裏,輕輕的,輕輕的,喊了一聲: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