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態度讓方箐箐心涼，一語不發地握緊手指。
他看完報紙，才慢條斯理地放下，望向她，不冷不淡地問。“你男人怎麼樣了？”
“經過搶救，林部長已經脫離了危險，但失血過多，還要住院一段時間！”
“哦……林部長？”歐陽正霖笑著尋味這個詞。“這個稱呼可夠見外的，都要當小雪的後爸了，還這麼叫他，太生分了！”
“我知道這些話我不該說，但你今天的行為，真的讓我很意外。那畢竟是一條人命，你怎麼能、怎麼能任由本部長傷害她？哪怕隻是暫時敷衍他不行嗎？”
“我說過了，我最討厭被人威脅。你不站在我這個位置，不知道我的處境。如果以後我每炒一個人，他都這麼威脅我，公司怎麼運營下去？”
“我當然知道你的難處，但我隻是讓你敷衍他！你那麼做，是把小菲往死路上逼！”
“我是上司，我在乎的是我的利益，我不會為了其他人犧牲自己的利益。更何況這件事是本部長的錯，我需要承擔責任？”歐陽正霖無所謂地聳肩，“小菲隻是我的員工，她的死活跟我沒關係！”
“你一定要說這種話？”
“那你想我怎麼說？實話是有點難聽，但我可不喜歡撒謊！我一向不是什麼道貌岸然，滿口善意的偽君子，我怎麼想就怎麼說，你不願意聽，我也沒辦法！”
方箐箐全身血液逆流，閉了閉眼，“我以為你是個善良的人，看來是我錯了。把利益排在人命前的男人，怎麼可能善良！”
“第一，我從來都沒有標榜過自己善良。第二，如果給你造成了誤會，我很抱歉，以後千萬別把我想得太好，不然你會失望的……”
她試圖找一個理由替他開脫，試圖說服自己他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歐陽正霖。然而，她找不到。也許她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他，隻是看到他的一麵，就以為自己知道了全部，事實證明是她錯了。
“我對你真失望！”
“你是對我失望，還是氣你男人受傷？剛才那番質問，是想替他討回公道？這還沒結婚呢，就這麼護著他，以後怎麼得了！”
歐陽正霖口不對心地說著殘忍的話，但他隻是氣方箐箐這樣說他，感覺蒙受了委屈。
但他的個性不喜歡解釋，反倒會做出一些導致情況更加惡化的事情，不管不顧地用一些難聽的話去刺痛對方。
“我隻是就事論事，與林朗無關！”
“怎麼無關？他受傷了，你心疼了，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歐陽——”方箐箐咬牙，“別逼我討厭你！”
“你看我的樣子，像在乎你討厭我嗎？我本來就是利益熏心，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壞人，林朗好，他既又正義感又有身手，不就是你一直喜歡的那種男人嗎？”
歐陽正霖陰陽怪氣地諷刺著，翻了個白眼。“我就是個不相幹的人，與其浪費時間討厭我，倒不如多花點時間和他培養感情，方阿姨！”
他最後這番話，徹底讓方箐箐死心，狠狠丟下一句，“算我看錯你了！”惱怒地奪門而出。
歐陽正霖一手掀翻了桌上的文件，罵道。“！”
林朗腹部受傷，在醫院休養了三天。下午的時候護士不在，他有點渴了，想拿梨吃，但身體一動傷口就疼得厲害，怎麼都夠不到。
“我來！”方箐箐提著兩盒補品出現在門口，快步走了過來。“你要吃梨嗎？我幫你削皮！”
“謝謝！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探望你了！”
見他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方箐箐也鬆了口氣。“你怎麼樣了？還疼嗎？”
“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我們當警察的，哪個身上不是傷痕累累？之前好幾次差點就沒命了。跟槍林彈雨的生活相比，這都不是回事兒！”林朗不在乎地說著，掀起上衣，腹部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傷疤，還有一些子彈的傷口，看得她有些心疼。
她也當過警察，之中的苦，太多太多了，不是幾句話能說得清楚！
拉了張椅子過來，默默削梨。
林朗安安靜靜地看著她，陽光中的她，溫柔又清純、幹淨，讓他心裏湧起一陣陣暖意。她身上有一種力量，讓人和她在一起時很安心。
接過她悉心削好的梨，忍不住心頭一動，開口道：“謝謝你！即使是以朋友的身份，也謝謝你關心我，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我這麼好了！”
他歎了口氣。“我和前妻離婚三年了，一直是我帶著小毅，工作太忙，很久都不知道被人關心是什麼感覺！”苦笑了一下，“直到遇見你，感謝老天給了我這樣的緣分！”
他壯起膽子，輕輕撫上方箐箐的手，見她遲疑了一下，但並沒有抽手，於是更加大膽地握住。
“箐箐！我知道自己隻是普通人一個，沒什麼本事，物質上給不了你太好的生活。但是，我很明白身為一個男人的責任，我會盡我所能地保護你。如果有人膽敢傷害你，我會不惜拿自己的性命來拚！我向你發誓，我絕對說到做到！”
“還有小雪，我很喜歡她，我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絕不會偏袒小毅。我願意給你我所有力所能及的承諾，隻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越來越喜歡……有些不可自拔了！你……怎麼想？”
方箐箐半低著頭，麵容融入了陽光裏，看不清楚神情，神色淡淡的。
在林朗說出這番表白之後，她腦子裏想的不是他，而是——歐陽正霖。
想到他曾經為她做過的那些事，帶給她的溫暖與感動，也想到他今天的殘忍。
強烈的反差，讓她很迷惘，分不清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不管他人如何，他們之間有著太多太多的不可能。那些鴻溝，不是努力就能跨過去的。
也許她有那麼一秒鍾，有過不切實際的期待！但現在，她必須認清楚事實了！或許，她早就應該接受事實，林朗會是她最好的選擇，讓她更加認清楚自己。
“箐箐？”
“嗯？”方箐箐抬頭，微微笑了一笑。“我在聽！”
“那……你……”
“我曾經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將我的真心揉成了碎片，很傷心過，有一段時間也曾對男人失去信心。說實話……我現在還有陰影，不太敢相信。隻是，一直活在陰影裏，是時候該走出去了！”
她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說著。“盡管，我對你還算不上喜歡，但至少我不反感。可以說，你是我之前一直認為的，最合適的結婚對象！在一段婚姻裏，愛情固然重要，但合適與否也很重要。我的種種好，我都看在眼裏，我很感激，我……”
她輕輕舒了口氣。“願意和你交往看看！”
林朗因擔憂緊皺的眉頭鬆開，驚喜地叫出來。“真的？你真的同意了？太好了——啊——”
“你身上還有傷，別這麼激動！”
林朗嘴唇發白，眼睛卻很亮，滿臉欣喜。“為了你，這點傷算不了什麼！”
生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似的，他緊握住她的手。“我會兌現自己的承諾，一輩子對你好！”
門外，歐陽正霖孤零零的身影立在那裏，在病房氣氛壓抑的走廊內，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長很長。許久，所有的情緒，都化作嘴角一抹苦笑。
轉身離去，心，失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