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起了涼風, 吹散大地上未來得及消散的餘熱。
胡塗站在二樓的露天陽台,俯身趴在雕花鐵欄杆上。深藍色棉質睡衣上印滿星星和月亮, 顏色是亮而淺的檸檬黃, 穿在身上給人一種不符年齡的稚嫩。
就像成人款的兒童睡衣。
楚青在陽台門前稍作停頓, 右手垂下拎著一個圓口玻璃杯。吧台上沒有薄邊、矮腳、大肚的幹邑杯,隻好拿普通杯子充數。杯中的白蘭地摻入星閣蘇打水, 一般人受不了那味道, 但他喜歡,尤其是在專注於設計稿幾小時後。
他其實想找個能安靜吹吹風的地方,顯然, 有胡塗在身邊就少不了聒噪。但最後還是選擇推開門, 走進公共陽台。
胡塗聽到聲音後回頭,夜色籠罩中, 嘴裏還銜著一根細長的東西。
楚青:“……”
走近他才看清,胡塗手裏握著一盒巧克力味Pocky,大紅色的包裝盒十分紮眼。
“哢擦哢擦”幾聲響後,胡塗把一根塞進嘴裏,速度之快直逼鬆鼠。
“嗨, 這麼晚還不睡啊?”
他朝來人打招呼,少許餅幹碎屑噴到旁邊人的衣袖上。
楚青瞥了眼, 沒在意,左右手肘搭在護欄上,探出身,迎風感受細膩的溫度。
“你不是也沒睡?”
玻璃杯裏的琥珀色液體輕微晃動。
“我剛剛寫完一篇文章, 餓了。”胡塗又抽出一根Pocky,把包裝盒伸向他。
楚青猶豫了一下,也從裏麵抽出一根,但捏在手裏並沒有吃。
他問:“什麼文章?”
問完才反應過來,這是聊天的前奏。
他尋思,今晚好像話有點多……
大概是初稿完成,心情好,也就不在意身邊多個人。
胡塗好像有些害羞,他嘴裏叼著Pocky的頂端,抬起下巴,白淨柔膩的脖頸曲線拉長。餅幹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就是,今天那個大嬸,讓人有點心酸。”
楚青盯著他的側臉,被他吃東西的方式吸引。明明是長相純淨的青年,牙齒間咬著Pocky時,唇角帶笑,漫不經心中竟散發出致命的慵懶。
旁邊人沒有出聲,胡塗更加不好意思了,低下頭撓撓後腦勺,但還是忍不住繼續說下去:“寫完後給一家雜誌社投稿了。”
“但大概率會退稿。”
“畢竟讀書少,寫得不好。”
楚青拉近酒杯,飲了一口。
“你喜歡寫?”
胡塗眼睛明亮,仿佛有光,“喜歡。”
微仰起臉看向遠方的星空,他小聲說:“做個自由撰稿人,是我的夢想。”
連對家人都沒提及過的秘密,卻輕易在楚青麵前說了出來。
胡塗說不清為什麼,或許是楚青總是冷冷清清的,對任何事都不上心的樣子,告訴他也無妨。又或許是兩人真的不太熟,在陌生人麵前說心裏話,沒什麼負擔。
楚青微怔,特別想問:“你也有夢想?”
他一直以為這貨是鹹魚。
但轉過頭時,生生壓住了衝動。
在深沉的夜色下,借著從身後走廊打進來的光,他看到他無限憧憬的樣子。
胡塗膚色偏白,白得發亮的那種白,臉部輪廓清雋,紅唇皓齒,微微張大的杏眼裏,亮得如同揉進了星辰。穿著星空睡衣的胡塗,有幾處發梢不乖順地翹起,談及夢想時,即軟又甜。
如同一塊西瓜軟糖。
楚青出神了一會,不自在地重新麵向前方,他承認自己被色|誘了。
“如果有夢想,記得實現它。”
咬下一小段Pocky,甜中帶苦的味道令他眉心微蹙。他本來不打算吃,完全是因為走神。
胡塗望向旁邊的人,驚訝到忘了說話。
這麼冷漠的一個人,居然把他的話聽進去了?雖然聲音冷得像北極的冰,但那仍然是一句飽含鼓勵的話。
“謝……謝謝。”
胡塗低頭,臉差點埋進手臂裏,黑亮的發絲間露出犯紅的耳朵。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你……你是個好人。”
“……”
兩人在陽台的欄杆上掛著,安靜了好一會,氣氛沉默卻不尷尬。胡塗抬起手支住下巴,用眼角餘光偷瞄了楚青好幾眼,腦子裏除了“楚設計師人美心善”這種無營養的想法,再也想不進其他。
心髒跳得沒那麼快後,他拍拍一旁的欄杆,興衝衝地說道:“我把梁老師的話寫進去了。”
楚青:“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