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師(1 / 2)

胡塗走到小區門口時,突然聽到一聲熱情洋溢的呼喊:“哥!哥!看這裏!”

他轉向聲源,隻見胡樂站在理發店門口揮舞著胳膊向他招手。暖色的夕陽下,弟弟的小臉泛著紅光,隔著那麼遠依舊能看清他亮閃閃的雙眸。

雞窩頭,老頭衫,藍褲衩,腳踩一雙熒光橙色洞洞鞋。弟弟站在門口手舞足蹈的樣子十分滑稽惹眼,此情此景讓在外奔波勞碌了一天的哥哥鼻子發酸——

累了一天還要忍受這個智障,媽的日子沒法過了。

胡塗假裝不認識這個人,轉身繼續朝家走。

胡塗漸行漸遠,胡樂望著自家哥哥的背影,充滿失落感地“啊”了一聲,神色黯淡道:“喊得不夠響嗎?怎麼不理我?”

剛剛明明有一瞬間,他感到胡塗與他對視,而且還熱淚盈眶的,心想哥哥忙碌了一天,看到他一定很欣慰。覺得自己可能真是哥哥的小天使,可下一秒胡塗卻轉身離開,簡直讓他摸不著頭腦。

身後正在幫客人剪發的阿離誠實說出想法:“我怎麼覺得,你哥表情裏帶著淡淡嫌棄,應該是聽見了。”

胡塗自信地反駁:“不可能,我哥那麼愛我!”

阿離停下手中的活兒,回憶道:“上周胡塗來理發時還說,如果弟弟能拿來賣錢就好了,這樣他就能免費理一次發。”

最後像是說服了自己似的,他很肯定地點頭:“所以你哥沒那麼愛你,畢竟你就值五塊錢。”

胡樂:“……”

客人:“……”

阿離的理發店開在小區門口向左第一家,店麵又破又小,隻有一個位子,員工也隻有阿離一個,兼當洗頭工、理發師、收營員和店老板。阿離的店收費低,相應的,手藝也不過硬,來這裏理發的都是小區周邊的大伯大嬸。

年輕人不愛來這裏,阿離剪來剪去就那幾種發型,設施條件又差,講究點的都去高檔的美發會所,但胡塗和胡樂因為窮,成了阿離的熟客。

胡樂坐在靠牆破舊的沙發上等位子,正在剪發的客人是個沒見過的男人,長得溫潤儒雅十分好看。從圍布下露出的一截西裝褲管麵料挺括,米色皮鞋也擦得蹭亮,整個人有種高檔感,氣質與這一帶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附近的居民。他剛進門時看外麵停一輛路虎,應該是這個男人的。

阿離剪完後用海綿掃男人頸後的碎發,一直閉目養神的男人突然睜開眼,看到阿離手中烏糟糟的一團後不著痕跡皺皺眉,抬手製止他的動作:“不用掃了,回家後正好洗澡。”

阿離好心提醒:“這樣會不舒服的。”

客人不為所動。

阿離隻好解開圍布掀到一側抖了抖,眼睛盯著後頸的碎發,越看越糟心,一個沒忍住強迫症犯了,他湊上前朝那裏吹了幾口氣。

男人正要起身的動作頓住,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阿離看碎發吹得差不多後心裏才舒坦,他走到門口的小方桌後結賬說:“客人,五塊錢。”

男人取下掛在衣架上的BURBERRY風衣,拿起麵前台子上的黑框眼鏡戴上,視線變得清晰的同時男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細碎平整的劉海壓住眉毛,兩邊發梢與耳朵齊平,雖說顏好hold住各種發型,本人看上去也比剪發前年輕了幾歲,但這依舊無法掩飾理發師給他剪了個鍋蓋頭的事實。

這個,真的忍不了。

男人穿上風衣後整理了一下衣領,從皮夾裏抽出一張毛爺爺,手指修長幹淨,阿離悄悄瞄了好幾眼。

阿離接過錢在抽屜裏翻了翻,為難地說:“客人,找不開。”他一天的營業額就那麼多,各種碎票子湊不齊九十五元。

“沒關係,先放著,”男人微微一笑,溫潤氣質撲麵而來,他說:“明天我叫我的兄弟們一起來。”

阿離很高興,覺得自己遇到了大主顧,正要謝他時男人推了下眼鏡:“你也叫點人吧,到時候別說我人多欺負你。”

屋內燈光在眼鏡片上折射出反光,男人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晦暗不明:“剩下的錢留著明天當醫藥費,不夠我再添。”

阿離:“……”

胡塗:“……”

理發真是個高危行業,劉海剪多一毫米可能會被送進醫院。

晚上新聞聯播放完後,胡樂回到家。胡塗正坐在沙發上懷抱靠枕,專注地盯著麵前茶幾上的手機,偶爾伸手滑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