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怎麼隻有你一個人？他們沒和你在一起嗎？”寂塵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沒……”下意識地吐出這個字後，寂泓恍然從見到“易明月”的驚訝中清醒過來，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非常奇怪，“他們，他們……”
他吞吞吐吐好一會後，原本還算俊俏的一張臉漸漸開始扭曲，無數種情緒就像噴發似的糾結在了一起，在那張並沒有多大的臉上糅合出了各種難以形容的神態：悲傷，憤怒，後悔，自責，恐懼，矛盾……越來越多，直到寂塵再也辨別不出究竟那是什麼表情。
寂塵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
“對不起！”寂泓突然激動地大喊道。
“啊？”寂塵還沒反應過來。
“隻有我一個人逃出來了！”寂泓嘶喊著回道，他的聲音在煩悶異常的秋雨聲中也絲毫沒有變得模糊。“師父被那個混蛋殺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大師兄也凶多吉少，隻有我一個人跑掉了……隻有我一個人……最後關頭還是害怕得逃跑了！”
他帶著哭腔道：“我該死！我不敢救人，不敢報仇，不敢回寺裏！我一個人跑掉了，一個人躲在仁理寺，誰也不敢說，誰也不敢信……早知道這樣，當初要是和大師兄一起留下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啊？”寂塵呆滯地問。雖然聲音沒有變得模糊，但是寂塵卻好像根本聽不見他說的話。
“易姑娘，我實在受不了了。”寂泓也好像沒有聽見寂塵的問題，自顧自地發泄著喊道：“那個人太陰險，太可怕了！連師父都死在了他的手上！我那個時候頭腦發昏，竟然退縮了！我不該逃走的……現在我好後悔，我真的好後悔！我……”
後麵的話寂塵全都沒聽進去，隻因為他已經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那一句。
回過味來時，他的雙手已經扣住了寂泓的雙肩，惶然問著：“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誰死了！！！”
“是……師父。”寂泓低著頭，任雨水迷進了眼睛裏。
“圓陌方丈？”寂塵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哆嗦著嘴唇再一次確認道。
寂泓點了點頭。
不！不可能！師父那樣強大，怎麼可能會死？這也太不真實了！
可是……寂泓也是他的弟子，還是我沒有出家前就認識的人，他怎麼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誤會，一定有誤會！
“你肯定是自己跑太快沒看清楚……對！你肯定是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寂塵捏著寂泓的胳膊，用這個力量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語無倫次的重複著，“你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你看錯了對吧……”
寂泓看他如此失態，自己反倒冷靜了一點，衝他微微搖頭道：“我也希望是我看錯了！但是……”
“你住口！”寂塵突然吼道。他一把推開寂泓，自己縮回了雨幕中。他感覺自己渾身僵硬，遍體生寒，就像是沉入到了冰窖中，大腦完全無法正常思考。
死了！師父也會死嗎？難道又是因為我？
淚水控製不住地流下，趟進他的嘴裏。和雨水不同，淚是鹹的，他八歲以後就很少嚐過了。
師父一直教導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有女人才會哭哭啼啼的沒完沒了。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心思再糾結性別的問題了。因為對他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了，失去師父，就等於失去了歸處，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變回去也好，變不回去也罷，他作為寂塵，作為圓陌老和尚的弟子，都再沒有意義……
雖然平時從來不說，但……這個老和尚就是他作為寂塵，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親人！
而現在，他已經沒有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