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母親的電話,田立心便進入了衛生間,站在鏡子前發起了呆。
錯亂的時空,就像瑪格麗特在小說《情人》中寫下的開頭。
吊詭的是,他並非發現自己的衰老,而是突然從中年回到了美好的高中時代。
他此時的臉色並不好,臉上明顯還有幾個疤痕,身高也還差一點才到巔峰時的一米七八。
這個時間點,好像是扁桃體發炎了?
田立心忘不了這生命中的一劫。
三個月前,二叔用半生的積蓄買下了這處小別墅,他有幸借住於此,從此成了走讀生。
到今天,他已經有小半個月沒回家了,原因就是這該死的扁桃體發炎。
為了不讓家人擔心,田立心強忍著病痛偷偷去了醫院,將這幾年的私房錢花得一幹二淨,而隨著病情加重,他最終還是在校門口小吃店老板的建議下決定試一試中醫。
老中醫沒有讓他失望,但中藥的副作用還是在他的臉上留了幾個疤,看起來黑黑的。
因為醜陋的傷疤,田立心感覺沒臉見人了,隻好請假躲著偷偷養傷。
與此相隔二十裏的青柳鄉的家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後來呢?
田立心也想起了後來的事。
接下來的一周,他將繼續請假並完美地錯過本學期的期中考,而在上周,他已經錯過了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次校運會。
這些情況,父母都是在班主任的電話中才得知的。
然後,他們就騎著摩托連夜殺了過來?
想到此,田立心忍不出感歎自己當時的脆弱,同時也決定,——今天就回學校去。
但,發生在身上的異常,被別人發現了該怎麼辦?
已經太久不說方言,張口就會結巴,而在課堂上才用的普通話,自己又說得太標準了。
字跡也是問題,畢竟近年來都用筆太少,落紙就能讓人看出不同。
用一周沒去學校來解釋這些變化,能做到邏輯自洽嗎?
不管了,還是先吃飯再說。
洗完了澡,田立心發現冰箱早已空空如也,家裏沒有任何能吃的東西了。
好在,錢包裏還安靜地躺著五張大團結、兩張兩元的綠票和幾張一元的紅票,此外還有幾張毛票。
這所有的財產,加起來連一百塊都不到!
但在這年頭,在這個小縣城裏,這五十多塊錢也的確可以很輕鬆地活小半個月了。
要知道,現在在學校食堂吃飯,花一塊錢就能看到葷菜了。
此時的錢,還是挺耐花的。
但將這些錢放到京城魔都這種一線城市,放到紐約倫敦這種超一線城市,又會如何?
田立心算計著回京城的時間,但在此之前,實現財富自由是必須的。
那麼,第一桶金在哪?
刷論文?這根本就是賠錢貨。
而且,這種事也不該是一個高三學生該做的!
抄歌?
恐怕也不行,沒名氣誰會理你。
抄書?
這倒是好想法,但也隻能小打小鬧,他實在不敢想象用筆抄幾萬字會不會把手累斷。
可放眼整個縣城,這年頭根本就沒有幾台電腦。
網吧?
不存在的!
要知道,這兒可是一個貧困的自治縣啊。
唯一能用電腦的地方,大概就隻有在這個學期才剛建起的學校機房了。
胡思亂想間,田立心已經定下了一個小目標,——買電腦。
那麼,錢呢?
田立心推著自行車患得患失地出了門,他現在首要解決的還是最基本的溫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