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知想要離開,雙腿卻怎麼也移動不開。
鄭予陽的母親對他說,這幾年是辛苦你了,可老公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你在這裏賴著不走也不是辦法啊。說完,她還看了一眼鄭峪章,問,是不是呀老公。
鄭峪章露出來他臉上熟悉又寵愛的笑。
安明知癡戀又痛恨地看著鄭峪章,氣得喘不上來氣,他卻如同被人綁著手腳扔擲到水中,隻能感受著水一點點吞沒他的呼吸。
他看著他們走遠,那個女人倚著鄭峪章,牽著鄭楨楨和鄭予陽,越走越遠。
忽然間,那女人回過頭,衝著安明知擺了擺手,安明知看見她的模樣變成了一張熟悉的臉。
他想呼喊也呼喊不出來,猛然驚醒。
“唔?”鄭予陽正站在他的病床旁看著他。
他們一大一小互相對視著,你看我我看你,看到鄭予陽讓安明知以為自己還在夢裏,是另一個夢。
但很快他看到了另一邊坐著的鄭峪章。
果然是另一個夢,一個又有鄭家父子的夢。他目光移向別的地方,到處尋找著剛才夢裏那個女人,外麵天已經很亮了,陽光很好,暖和地照在病床上,沒有什麼女人,連個小護士都沒有。
鄭峪章見他醒了,把眼角的淚給他抹幹淨:“夢見什麼了,怎麼還哭了?”
安明知竟一時分辨不出來這是夢裏還是現實。
他愣愣地看著鄭峪章,大概是剛睡醒,腦袋還處於宕機狀態,他整個人都非常懵。
鄭予陽鑽到父親的懷抱裏,他更想鑽到哥哥的懷裏去,可父親不讓他爬上病床,哥哥在睡覺,不可以吵醒。
安明知回想起來那個夢,太真實了,以至於讓他醒了許久都還沒走出來,恐怕下一秒就有個同樣模樣的女人走進來,抱起來鄭予陽,把鄭峪章也拉到自己身邊。
盡管他無數次以為自己做好了要離開的準備,隻要鄭峪章身邊一有別的人他就離開,陽陽的母親也好,其他人也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鄭峪章將不再需要他,他留在他身邊的意義也不複存在,隻會成為那個攪亂人家感情的破壞者。
可如今,僅僅是這樣一個夢就讓他不堪一擊。
鄭峪章不提還好,他這麼一提,安明知又回想起來那個夢了,心裏一陣委屈。夢裏那股勁還在,眼淚就忍不住開始往下掉。
高三那段時間,安明知常常夢見自己最親的人離開,醒了還要哭上一陣,卻沒想到都這麼大人了,夢見難過的事,醒來還是會忍不住掉眼淚。
鄭峪章慌了手腳,坐到床上又是哄人,又是擦淚:“怎麼了這是?”
安明知搖頭,又覺得自己太丟人,不給他擦,把自己的臉埋在被子裏,一抽一噎的。他手上還打著點滴,一不小心就扯到了。
“別亂動,跑針了有你疼的。”鄭峪章說。
他沒再追問,把被子裏的人攬到自己懷裏,安明知抵在他的肩頭,已經哭得不成聲了,跟個孩子似的。
安明知一直很愛哭,從小就是,跟鄭峪章吵架的時候,吵著吵著就委屈得哭了,瞬間一點氣勢都沒了。在床上更愛哭,常常被鄭峪章弄得眼淚汪汪。鄭峪章說他水多。
“好了好了,”鄭峪章拍著他的背,“夢裏都是反的。”
他胸前的衣服被哭濕了一片,安明知想著那個夢,它像迷霧一般始終消散不去,在他的腦海裏不停盤旋盤旋。
安明知怎麼想都覺得委屈,那個女人,還有夢裏鄭峪章親昵的動作,都讓他生氣。想著,忽然在鄭峪章肩頭狠狠咬了一口。
“嘶!”鄭峪章吃痛,“哎呦”叫了一聲,笑著道,“怎麼還咬人,小狗啊你?”
話是生氣的,可語氣是柔和的。安明知右邊有顆小虎牙,咬人疼得很,他可沒少體會,安明知在床上咬他很有一套。
這就是安明知出氣的方式,直接又幼稚,發泄完他心裏痛快多了,卻還是不跟鄭峪章說自己夢見了什麼。
夢都是光怪陸離的,跳來跳去,讓人摸不著套路。所以鄭峪章更不會知道,他最後看到的女人的臉,是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