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時奚琮肯定能躲開,可他現在心神不定,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它。

但油畫刀並沒有落到他身上,反而憑空轉了個圈,又穩穩當當地飛回原位。

奚琮抱著畫小心地放到牆邊,等待幹透後再上一層油。

他看著剩下的十二幅底畫,揉了揉眉心強打精神,打掃起滿地的垃圾。

在掃到矮沙發時,奚琮失神了片刻,又想起之前薑無在這裏躺著打瞌睡的場景。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

奚琮是個相當善於自省的人,然而此時他卻想不出為什麼薑無要離開自己。

畫室又重新恢複整潔,奚琮微微愣了愣神,感覺明明還有一片沒有收拾,但現在卻已經弄完了。

真是心亂了……

他搖了搖頭,邁步離開畫室,清瘦的背景看上去格外蕭瑟。

晚餐時管家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奚琮的神情。

對方吃著吃著總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側,平時小先生就是坐在那裏的。小先生雖然身材纖細,吃的卻不必先生少,各種甜品更是一天都不帶斷的。

管家將奶油南瓜湯端上桌,奚琮下意識地推到旁邊。

南瓜湯很甜,他是從來不喝的,都是薑無負責解決。

管家發現自己做錯了菜,當即額角落下兩滴汗珠,“先生,我幫您換一碗。”

奚琮:“不用了。”

他緩緩將湯碗拉回自己麵前,用勺子攪了攪,濃稠香甜的氣味平時都像是和薑無融為一體了,這會兒單獨聞著便顯得格外突兀。

奚琮用勺子舀了一點點湯送入口中。

太甜了。

管家就看著奚琮一點點喝完了整碗湯,慢條斯理地擦盡了嘴角。

“我吃飽了。”

管家強笑著說:“先生早點休息吧。”

奚琮上了樓,管家趕忙將餐具收往後廚,叮囑廚師明天起把小先生愛吃的食譜都換回從前的,甜品也不用做了。

廚師“啊”了聲:“剛買了一堆巧克力奶油,這樣不就全浪費了?”

管家也很無奈,“小先生不在家,奚先生是不吃的,做了也是浪費。”

“好吧。”廚子隻好關了南瓜湯的保溫,“小先生能喝掉大半呢。”

他打開蓋子,詫異道:“哎,怎麼感覺少了點……”

奚琮回了臥室,對著鏡子發了會兒神,才和往常一樣去看書。

沒拿手邊的偏門孤本,他從書堆下找出那本魔物圖鑒,重新翻到無麵惡魔那頁,這才靜下心來思考薑無對自己說的話。

自己把他視為所有物?難道不應該?

被人追殺的小貓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懷裏尋求庇護,那不就是歸他所有了?

奚琮眉頭微蹙,手指煩躁地在桌上敲擊著。

“喂不熟的小貓。”奚琮低聲喃喃道,也沒心思去好好放書,隨手扔下書便進了浴室。

書頁被微風拂過,重新翻到無麵惡魔的那一頁。

薑無托腮看著書頁上的描寫,越看越覺得像自己。

卡戎:“這個化身還蠻多情的哦。”

“不對勁。”薑無斷言道,“我的化身不可能和男主以外的人這麼親密。”

浴室的水聲響了半個鍾,奚琮還沒出來。

“他不會悲傷過度暈裏頭了吧?”薑無摸摸下巴,“我得去看看。”

卡戎:……你我之間倒也不用找這麼些借口。

薑無悄咪咪地打開一條門縫,浴缸玻璃上滿是水汽,隻能看見奚琮朦朦朧朧的一個輪廓。

對方一條手臂搭在浴缸邊,平常拿慣畫筆的修長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

薑無道:“老強迫症了,這時候還打節奏呢。”

卡戎:並不想和你討論這個謝謝,關機了。

薑無蹭進浴室裏,輕手輕腳地關上門。

奚琮隻是光明之力強,聽力之類倒還是普通人,完全沒注意到薑無的動作。

他應該是不愛出聲的類型,薑無除了水聲外隻能聽見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莫名的,薑無居然也覺得有些臉紅。

可能是奚琮平時太禁欲太嚴肅,突然給薑無整不會了。他在原地躊躇片刻,又悄悄推門出去了。

奚琮似乎聽見了一點動靜,拉開玻璃門看了一眼。

空空如也。

他眉毛上掛著零星的水珠,汗水順著瘦削的臉頰滑下,滴落在浴缸壁上。似乎整間屋子又突然升了幾度。

奚琮也不再拉門,收回手掌蓋住自己的眼睛,聲音嘶啞滿是繾綣。

“薑……”

他皺著眉,因為叫不出薑無的名字而更加煩躁起來。

要怎麼才找得到離家出走的貓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