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薑無看不見的地方得意地對蓋比揚眉一笑。
蓋比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轉頭走到設備旁對薑無道:“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吧。”
薑無沒有看樂譜,他眉眼帶笑地看著與他隔著一個話筒的阿布,啟唇緩緩哼唱起來。
錄音室內頓時流淌起宛如聖歌的舒緩空靈之聲。
他坐在高腳椅上,修長的腿隨意地踩在地麵上輕輕打節拍,拿著樂譜的手指修長瑩白宛如藝術品。
阿布直愣愣地盯著他,失神地想如果世上真的有神,就該是薑無的樣子。
微型攝像頭就放置在兩人中間,蓋比看著監視器上返回來的圖像,咬唇忍住尖叫。
雖然薑無真正看著的人是阿布,但在錄像中,他就像是在看著所有錄像之外的觀眾。
天使眼角落了淚,溫柔而慈悲。
他那雙遠比死城天幕深邃的眼中,仿佛隻裝下了他眼前的人。
又仿佛愛著所有人。
蓋比突然覺得死城居民把薑無的歌稱為“生命之歌”並不準確。
它應該是神之歌,被神所愛的人,全都有了在這片蠻荒廢土中掙紮求生的勇氣。
阿布難以忍受無法觸碰薑無的煎熬,不顧蓋比阻攔的視線,走到薑無身側曲腿坐了下來,閉上眼靠在他膝彎上。
在無數個被手術和藥物折磨到理智近乎崩潰的日子裏,這個聲音成為了他墜落前最後一根救生索。
薑無聲音不停,視線低垂,手掌安撫地落在仿生人的灰發上,表情柔和。
蓋比看著鏡頭中的兩個身影放棄了重錄的打算。
神明身旁不會是孤獨的。神與他的信徒,這才是完整的畫麵。
夜晚,在結束一天的勞累後,無論是打打殺殺的幫派成員還是普通平民,都聚在營地機械地吞咽下粗糙的食物。
死城就連土壤也缺乏生機,長不出任何一種美味的作物。
就在這時,無數人身旁、窗外早已熄滅多年的大廈外牆竟然再次亮起。
黑發黑眼的絕美青年對他們微微一笑,“我是薑無。”
有不少聽過他歌的人都小小地驚呼起來。
光是憑借歌聲,他就已經俘獲了無數死城居民的心。這張完美如神祗的臉龐出現在大屏幕上,讓人一瞬間就回想起被對方歌聲振奮的日子。
居民們默默放下了碗,死寂的眼眸深處再次躍動著好奇的光。
這一夜,天堂之歌響徹死城。
瘦削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他笑著抱起身旁同樣瘦弱到營養不良的女兒,隨著歌聲輕快地跳躍旋轉起來。
小女孩興奮地尖叫著,抱緊爸爸的脖子。
看到這一幕的居民沒人責怪小孩兒的吵鬧,反而輕鬆地笑了。
死城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見過如此充滿生機與活力的聲音。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最終所有人都隨著歌曲舞動起來。
缺了條手臂的男人牽著同樣傷痕累累的愛人,在霓虹燈牌的迷幻色彩下盡情接吻,傳遞著心底那份已經被生活的重擔壓抑太久的愛意。
沒有錢更換腿部義肢的老人從拾荒袋中翻出自己破爛的手風琴,坐在地麵上演奏起來。
即便聲音走調不成樣也沒人在意。
通天塔中的軍部最高辦公室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消息,並且為卡爾文進行了實況轉播。
他表情肅然,雙手交叉坐在辦公椅中。金發青年站在他身後,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
歌聲響起後不久,卡爾文歎息一聲,關掉了音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