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聞言一頓,皺了眉頭低垂著眸子,細聲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明因見她的模樣,想必也是不敢隨意亂說,便也不再問了,掀了簾子往外頭看,前頭載了郭大娘夫妻倆的馬車正搖搖晃晃地跟著前頭騎著棗紅大馬的卓虎走,四周黑漆漆的,隻幾個壯漢手裏的火把照著前路。明因不知道,自己這樣跟著這群山匪上了他們的匪窩究竟是對是錯,可是現在相公是安是險她都不知道,但是單槍匹馬的,縱使謝禾又天大的本事,也是鬥不過這一大群不要命的壯漢子的,不管自己願意不願意,都也隻能相信了他們了。想著郭大娘同薛二也在此處,就算是這些個山匪再沒了人性,想必郭大娘多少也是會護著她的,何況從剛才的情況看來,這群山匪,倒也不像是泯滅人性的。
“隻是……你怎的會同郭大娘的兒子……。”明因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疑惑,方才在屋裏,明因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那時謝如兒曾問過她郭大娘是不是有什麼闊綽的親戚,見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小姐給了她銀子,現在想來,那位小姐,大約便是薛二了。
薛二臉一紅,低著頭道:“年前……我不是被他們劫上了山麼?他們要的是我爹的銀子,也未曾傷害我,隻是我認出,郭郎……是多年前的故人……。”
薛二說的含糊,明因也不知曉,這薛二小姐也就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哪裏來的多年前的故人?這郭大郎年紀倒是大些,看著這麼也有二十好幾了,是這樣的故人麼?
隻是既她不說,明因也不好問,隻好笑著道:“既是多年,能再相逢已是不易,又兩心相悅,更是天注定了的緣分,可得好好珍惜呢!”
薛二雖比明因小不了多少,可始終還是個沒成親的姑娘,這會子說的又是自己心上人的事,更是羞澀得很,紅著小臉伸了拳頭假意要打明因,見明因也不躲,由著她輕錘了兩下,嗔道:“姐姐慣會取笑我,欺負我不知道你的事,也不知姐姐是如何著同謝公子有著天注定了姻緣,這才千裏相逢的,從八裏莊到樊城,可真真是千裏了!”
明因一笑,道:“這會子害羞了便來臊我,還不知道你這嘴是這樣厲害的!”
薛二也不介意了說什麼厲害不厲害的,隻挽了明因的臂咯咯咯地笑著。
明因看她歡喜,輕歎了口氣幽幽道:“也不知相公這時可危險著……。”
薛二聽得,也停了笑,隻安慰道:“既然郭郎同三當家的都說了保證謝公子無恙,那便是無事的了,姐姐且放寬了心,待他們找到謝公子,姐姐便能見著他了!”
明因靜默不言,又不是都知道謝禾長得什麼樣子,這群山匪又要屠城,總不能抓著個人就問你是不是謝禾再殺了吧!所以雖說有了這保證,明因心中卻還是如焦灼般難安。
拿了絹子伸手擦了擦不意滑落的淚,明因依舊沒有言語。
“其實……。”薛二這時忽然開了口,聲音依然是輕輕細細的,“他們是怨恨城中百姓,分明這麼些年,到哪裏搶劫打燒都從未來過樊城,因為這幫兄弟,大都是土生土長的樊城人,若不是實在無奈,也不會有人願意上山當了山匪的。且,也是因了他們,其他盜匪心知這是青峰嶺的地方,這才保得了樊城這許些年來的安寧平靜……可百姓們不分青紅皂白地,大當家的和兄弟們被抓去遊街時竟被人用東西亂砸,生生地將大嫂子和小柱子給砸死了……這回抓了齊知州,也是因了他之前派了細作上山,明知齋食節下山來遊玩並無半分歹意,卻還下了這樣的手,連女人孩子都不放過,若不是那日趕巧兒了,小盞子見著我,讓我帶了去玩兒了一圈,那大當家的豈不連大嫂子留給他的這點子血脈都得……。”
薛二邊紅著眼眶說著,到後頭更是越發激動了,拿了帕子捂著嘴,低低的嗚咽了起來。
明因伸手抱著她的肩,手輕拍著她,道:“城人怕匪,這是定然的,總覺得一說到匪,便不會是好人。卻不知匪也有匪的苦楚,若不是被逼無奈,誰願意做那遭世人唾棄的行當?怪隻怪天不由人,不管如何總是要給人添些堵……妹妹你也是盡了全力了,現時也莫要再思慮過多,傷了身子。”
薛二說的人,明因倒是多少存了些印象,她說的小盞子,大約是齋食節那日同她一起的孩子,那大嫂子,大約便是那眼神淩厲的婦人了,隻沒成想,最後竟沒能逃脫出來,還生生被人砸死了,也難怪那些山匪要恨了。隻冤有頭債有主,害了他們的是那齊知州,百姓也隻是無知,讓那齊知州蒙蔽了,才做出這等事來,山匪要屠城,那卻是狠厲過了頭了的。
隻這時,明因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安靜地同薛二坐著,搖搖晃晃地往青峰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