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日便是秋夕,謝家的規矩,秋夕便回老宅過。
往年總是陸黎過來收拾了老宅好過秋夕,今年謝禾新娶了媳婦兒,自然是要讓他們過來試著當家做主了,於是這日辰時不到,謝禾同明因便坐了馬車往老宅趕了過去。
謝家的老宅在南山下,坐了馬車也不過半個時辰的的路程,秋日漸短,待他們到時,日頭才穿過屋前的竹林,照在了門上寫著“謝宅”的門匾上。
許是住在這裏看管的管事常年仔細打掃了,雖說是老宅,卻顯得古樸幹淨得很,便是連門匾都擦得一塵不染,陽光下“謝宅”二字甚至還閃著熠熠金光。
到了這裏明因才知道,陸黎說的要他們過來收拾收拾,並不是真的要他們過來收拾,而是過來看一下,在這裏看管的府中人究竟是否已經收拾好了。
收拾才是難事,檢查都是輕活,在這裏守著的大都是府裏的老人了,對老爺夫人的要求是早就爛熟於心的,根本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謝禾過來,帶著明因也便算是象征性地走了一圈。老宅雖不大,但屋院甚多,這麼一圈下來,也是到了午間。
隨意吃過,已是無甚事情要做,待到日頭不是那麼烈了,謝禾便帶了明因往屋前的竹林去了。
“這竹林自很早便有了,爺爺甚是喜歡,他常常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明因點頭,道:“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想來爺爺定是不俗之人了!”
“那是要搬到城裏,他還直舍不得,非留在這裏,到了後來身子實在不好,才將他接了過去。雖說爹在府裏種了花草無數,隻是爺爺還是總歎息著那些不如竹子好,四季常青的。”謝禾邊說著竹林邊說講著家中的一些往事,不知不覺便離了宅子有些遠。
兩人正打算早些回去,稍作收拾便可回城裏了,卻在此時聽聞遠遠傳來聲音,有人放聲念道:
移去此花種此君,滿庭寒翠更無塵啊!
此聲洪亮悠長,竹林空曠回音,更顯得此聲飄渺神乎,明因一驚,謝禾趕緊伸手護著她,警惕地往四周一望,隻見前處走來一個身影,移形如影,步伐輕快,定睛一看,卻是一道袍加身手持拂塵的道士。
那道士雙目如炬,雖是白須鶴發,卻是紅光滿麵,可周身有種說不出的飄渺之感,讓人無法猜測他的年歲。
見謝禾警惕,那道士大笑了幾聲道:“年輕人護妻好,護妻好啊!”
明因見狀,倒是消了幾許警惕,多了幾許疑惑,輕輕放下謝禾擋在身前的臂膀,微微頜首道:“我們夫妻隻往此處暫歇,這才偶遇了道長,不知是否擾了道長在此歇息?”
謝禾看了明因一眼,又轉眼看了道長說道:“既然道長再次歇息,那我們也不好多加叨擾,告辭了!”說著拉了明因便要離開。
謝禾在山上呆的時間久了,空聞大師三不五時到訪的僧家道友數不勝數,仙氣飄渺的不在少數,謝禾多少是看得出來的,而眼前的這位,怎麼看都是修道多年仙風道骨之人。所謂仙風道骨,無事也不會出現在凡夫俗子麵前,偶有人見到,那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這自然是好的,可要是那仙修之人專程找來的,那可就見仁見智了。而此時,除開要收了有慧根之人上山修道之外,謝禾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事勞動了這位前來尋人,所以想著若能趕緊走掉便趕緊走掉,不管是自己或是娘子,都不能是要山上修道之人!
“年輕人,莫急!莫急!”那道士拂塵一甩,攔住了謝禾的去路,接著道:“老道也是受人所托,以盡人事罷了!”說著又收回了拂塵,一捋胡須搖了搖頭。
謝禾眉頭微皺,還真是有事?
明因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謝禾,謝禾搖頭,表示也不知緣由。於是二人靜靜站著,等這老道說說究竟是因了何事專門尋了他們而來。
“謝玉山亮節高風宅心仁厚,實屬難得,子孫有福不致招禍也是他福澤所庇!果然,人須多行善事啊!”道士依然撫著白須搖頭晃腦的,明因謝禾雖是聽懂了他說的什麼,卻聽不懂他想表達什麼,那道士覷了他們一眼,又是用力的幾個搖頭,道:“真真是慧根不足!”
明因悻悻然地看了謝禾一眼,謝禾卻是一顆心放了下來,慧根不足便好,慧根不足便不用跟了他上山去了!
“前幾日,可有人直向你提到秋夕這日啊?”道士看著明因,慢吞吞地問著。
明因一頓,腦中閃過薛二小姐的臉,便點了點頭,道士看著轉了頭,微眯了眼似是眺望遠方道:“聽她的勸,沒錯的。”又覷了謝禾一眼,搖頭晃腦的,道:“也罷也罷,始終是躲不過的,是福是禍,那便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謝禾依然聽得雲霧一片,明因心中卻思慮起一些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