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陣的旗子隻是簡易版的。阿爾緹娜把帳篷裏的椅子和桌子拿到外麵來了。
雷吉斯在注視著放在桌子上的戰場地圖。
根據偵查的軍情移動著棋子,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雖然如此,因為距離前線還有一段距離,情報仍然有些延遲。
距離敵軍的野營地,有1Li(四公裏)的距離。
為了盡可能快的和偵察兵聯絡並即使掌握戰場狀況,已經盡可能的在距離戰場的位置布陣了。
可是,如果太接近了的話,可能會跟在霧中亂竄的敵軍遭遇。
如果跟大批逃亡的敵軍相遇了的話,情況會很麻煩。
即使貝魯加尼亞帝國的士兵很精銳,海布裏塔尼亞軍的槍盾戰法仍然有很大的威脅。
第七軍即使擅長白刃戰,仍然被敵方擊垮了。
而且,在遭遇戰中戰術指揮是不可能的,不論怎樣的計策如果傳達不到士兵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即使濃霧中步槍的射程意義不大,然而我方同樣會暴露在危險之中。
她以失望的表情握住手腕,看向迷霧。
當雷吉斯提議讓阿爾緹娜擔任駐守本陣的任務時,還以為會被立刻駁回呢。
【如果是為了全軍的著想,讓我留守本陣我也會忍耐的。】
她這麼說著,雖然滿是不滿的表情還是同意了。
阿爾緹娜在戰列艦上的時候,或許學到了“應該尊重每個人所肩負的任務”這樣的道理。
她能了解到這個道理的話,的確是一個令人欣喜的成長啊。
從霧中偶爾傳來步槍開火的聲音。
其實距離戰場已經有不小的距離了,不論是馬蹄聲還是士兵的怒吼聲,都很難聽到。
阿爾緹娜嘟起了嘴。
【唔……雷吉斯,能不能再把本陣靠近一點啊?】
【……不行。這個時候,有很高的可能性遭遇敵軍遊散的部隊,在我方主力全部出動的背景下,這種情況是很危險的。】
【也是,呢】
為了以士兵數量取勝,本陣的防衛其實配置了相當數量的士兵。
周圍有五千步兵在防守著。
其他的士兵則是攻擊部隊。保衛敵陣的有步兵一萬人。佯攻和騷擾敵陣的輕裝其實和弦月騎士團合計六百騎,突擊的黑騎兵團有四百騎。
正確的說,因為昨晚的作戰而減員了一些士兵,實際兵力並沒有這麼多。
傳令兵跑到了雷吉斯的麵前,回報戰況。
【——以上!】
根據彙報的信息,雷吉斯又移動了地圖上的棋子。
這個時點獲得的情報,是黑騎兵團正向敵軍野營地突擊的時候。
弦月騎士團的佯攻似乎成功了。
【……嗯嗯……那麼,請把這個交給巴加曼卿吧。】
【明白了!】
將手中的命令書遞給傳令兵,傳令兵則把信件裝入背上的竹筒,再次出發。
再次,審視地圖。
毫無破綻可言。
作戰一切順利。
【嗯……】
【怎麼了,雷吉斯?】
正在沉吟的時候,阿爾緹娜問到。
【……沒有,都很順利】
【這不是很好嗎?】
【是呀】
【有什麼不對嗎?】
【誒?難道……不是的,如果傭兵王在指揮的話,那麼他們應對的手段未免太少了。曾經預想過他們會察覺佯攻部隊的意圖,而進行突擊的。】
【怎麼回事呢?】
【就算在霧中,對方也應該能夠察覺出佯攻部隊走了一個弧形。然後,會從其他的角度進行突擊的才對。】
【那這樣霧的意義不就沒有了嗎?!】
【……不是……畢竟步槍隊難以看清對手,要打中是很困難的。比起這個,即使是普通的推測,也不難注意到帝國軍其實不在正麵吧?】
【嗯嗯?】
【那麼……佯攻部隊所射擊的敵方位置,敵軍就會漸漸的撤離了吧?畢竟這個地方一直被反擊哪】
【啊,是的呢】
【……所以,如果是預想的情況的話……海布裏塔尼亞王國軍的補給部隊,在攻擊一段時間弦月騎士團後,就會撤離到貨運馬車的位置而撤退。】
這就是,雷吉斯所考慮到的敵方的應對策略。
畢竟出了逃出霧的範圍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了。之後的話隻有投降了。
既然已經預料到了亂戰的情形,卻還執著於據點的防守,真是太下策了。
阿爾緹娜歪了歪頭。
【如果朝著沒有人的地方一直跑的話,不就可以跑出去了嗎?!】
【……駕駛著貨運馬車,在這麼長的距離內全力奔馳是不可能的。在他們耗盡氣力的時候,前方布置好的步兵就可以以逸待勞了。】
雷吉斯指向地圖上的紅色棋子。
阿爾緹娜恍然大悟的說。
【啊,原來如此】
【就算抱著逃跑的思想,前方仍有大量敵軍等待著……這樣的話,為了減少傷亡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投降了。】
【在霧中的話,亂戰是不能避免的嗎?】
【盾與步槍的陣形,需要相當好的維持隊列的條件。而亂戰的情況下,貝魯加尼亞帝國軍更強】
【原來如此!】
【嘛,雖說如此,戰鬥持續的話也會增加傷亡,雖然對方有投降的策略,但是直到黑騎士團的突擊前,對方似乎都沒有移動過。】
【那如果,其實對方的野營地已經不在了呢?】
【雖然在濃霧中,但敵方一萬的軍隊能瞞過我方眾多偵察兵而進行撤退,實在難以想象……】
雖然並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性。
但是大霧也可以掩蓋聲音。
近距離能夠聽到很大的聲音,然而遠距離的話聲音大小就會降幅的很厲害。
感覺是不準確的。
就算如此,許多馬車行駛的聲音,也是不可能完全掩蓋的。
【……嗯……不可能。如果能做到那樣的話,簡直是比新式步槍更厲害的發明了。】
而且如果是多個馬匹一起行走的話,就算空氣中沒有聲音地麵也會傳聲音的。
而且馬匹也有味道,氣味也是能感覺到的吧。
阿爾緹娜往西邊看去。
【但是,跟預想的不一樣吧?】
【……也是常有的呢。就算怎麼考慮周全,事實也不會完全按照預想的進行。畢竟是從未接觸過的對手哪】
【的確是,本人跟傳言完全不一樣的情形也是很常見的呢。】
【嗯……要是沒有沒考慮到的地方的話……】
雷吉斯看向地圖。
阿爾緹娜轉回頭,哈了一口氣。
【雷吉斯!後麵,來了一輛不認識的馬車!】
【誒?!】
守衛的士兵遲了一些才發現,變得慌亂起來。
他們將槍豎起喊道【停下來!】
這是一個大型的馬車。
並排而行的,是兩個騎兵。
他們是之前派去引路的士兵。
【是我啊!我把鍛冶師閣下帶來了!】
從馬車上彈出個虎背熊腰的士兵,向兩邊擺手。
【我是鍛冶師!將瑪麗.加托魯.阿爾珍緹娜.杜.貝露加利亞的東西送來了!】
【恩奇歐姐夫!】
雷吉斯站起來向馬車走去。
阿爾緹娜緊跟其後。
【那個馬車是我們的客人哦!把道路讓開!】
防守本陣的士兵,仿佛巨大的城門一樣,慢慢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警戒的士兵,把槍收了起來,敬了一個軍禮。
從西側過來的馬車緩緩駛入本陣。
最前麵引路的騎兵,在阿爾緹娜身旁下馬。
【我們把鍛冶師閣下帶來了!】
【來遲了十分抱歉!】
一個是在東邊地點等待的騎兵。另外一個是昨晚本陣移動時留下來駐守的騎兵。他的任務時帶領鍛冶師到新的本陣來。
他們都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阿爾緹娜回禮【十分感謝】。騎兵們終於放鬆了表情。
馬車似乎有點拘謹的一樣在較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山丘之上,作為本陣標誌的旗子立在中間,阿爾緹娜的椅子和作戰用的桌子擺在一旁。
再稍遠一點的是給吃飯,裝備修複,治療負傷者和輪班休息用的地方。
而且在中心的本陣,一直有五百步兵包圍起來守護著。
而在更外一層則是大約一千人的以前後十人為一個小隊的士兵們在警戒著。
馬車在後方守衛部隊的中央邊上停了下來。
在士兵們的注視下,鍛冶師恩奇歐從馬車上下來了。
臉上透露出疲勞的神色,從他的臉色和步伐來看,不難想象出這一段旅程有多麼艱辛。
恩奇歐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皇女殿下,您的物品,我送來了!】
【非常感謝!能送到危險的戰地來真的是非常不容易呢!】
【畢竟是劍啊。如果在戰場上沒有了怎麼行呢。因為非常在意這個所以……】
【我現在能打開看看嗎】
【好】
阿爾緹娜朝馬車走去。
雷吉斯朝恩奇歐點了點頭。
【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呢……能盡早的結束戰爭就好了啊……】
恩奇歐環顧四周,以周圍士兵聽不到的聲音小聲的說道。
【……戰爭怎麼樣了呢?會波及到盧恩市嗎?】
【……以我所知,不必擔心】
【盧恩市距離帝都很近吧?即使我跟妻子說了讓她和孩子到我的老家去避難的。老家在更北部的地方】
【……那姐姐她去避難了嗎】
【啊啊,沒有啊。“隻要交給皇女殿下和雷吉斯就沒問題了”這麼堅持己見的說。嘛,帝國是不可能失敗的,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哪】
【……雖然這回是力挽狂瀾的先敗後勝的形勢哪……盡管如此,戰爭也快要結束了,之後的,隻要帝國第一軍不馬失前蹄的話就沒問題了。】
因為恩奇歐一直露出不放心的表情,雷吉斯則告訴他【不必擔心】。
雷吉斯和阿爾緹娜並排走向馬車。
阿爾緹娜先走到馬車旁,這時,她突然往後一跳。
【什麼?!】
【呀呀呀呀呀——!】
馬車中,有誰飛了出來!
那個人的手上,拿著一把長劍。
對著阿爾緹娜當頭砍下。
周圍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阿爾緹娜反應很快。迅速拔出腰間的長劍,格擋住了這個攻擊。
叮!尖銳的聲音響起。
攻擊並沒有停,從馬車中現身的人,又迅速發起第二次攻擊。
【嘿!嘿!嘿!】
【誒……滋……哈!呀呀呀呀!】
阿爾緹娜巧妙的揮舞著長劍,防禦住了對手的多次攻擊。之後從側麵進行反擊。
劍鋒劃破了茶色的長袍。
雙方拉開了距離。
兩者又再度接近——
左手握在了一起。
【這不是巴魯紮克嗎!居然來到了這裏!】
【沒有退步呢!阿爾緹娜喲!】
阿爾緹娜很高興的笑著,對麵的老人也“哢哢”的笑起來。
周圍的士兵之前還很緊張的架著槍,這時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雷吉斯跑了過來。
【難道是巴爾塔紮克.巴吉爾.多.巴魯紮克原公爵嗎?】
【正是】
老人以唾沫橫飛的架勢般點了點頭。
阿爾緹娜像小孩子一樣右手拿著劍左手拽著老公爵的手搖來搖去。
雷吉斯歎了一口氣。
【……不要這樣啊……萬一護衛兵們把槍刺過來怎麼辦?】
【什麼啊,要是能死在槍下,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嗯嗯,阿爾緹娜也點著頭。
就算你能理解也是很麻煩啊。
【……皇女殿下,現在士兵們都看著呢。】
【啊,是啊】
現在才注意到這些,阿爾緹娜重新擺出嚴肅的神情,收起了劍。
巴魯紮克也把劍收起來了。
雷吉斯向不知所措的士兵們說明起來。
【那個……這位是,巴魯紮克原公爵。想必大家都聽說過了的。是皇女殿下的劍術老師。】
士兵們明白後終於放下了槍。
巴魯紮克家是作為初代皇帝的左膀右臂而在建國戰爭中立下赫赫戰功,並被賜予護國寶劍的名門貴族。而原公爵能作為皇女殿下的劍術老師也是理所當然的。
受到震驚的恩奇歐則安心的歎了一口氣。
【哈……在跟敵軍戰鬥的時候,我們可是很擔心的啊。】
【哢哢哢!要是我的手變遲鈍了的話,說不定腦袋就掉了哪】
巴魯紮克仿佛在說著一件輕鬆的事,在旁邊的阿爾緹娜也一起笑了出來。可是這並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這兩個人的思維,好像跟常人有點不一樣。或者說,是肌肉腦袋嗎?
雷吉斯理解不了。
然而,特意到戰地來的這件任務,總算是完美達成了。
【巴魯紮克卿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要到西麵來呢?】
【也並不是什麼大事。隻不過聽說阿爾緹娜被傭兵拖延住了?】
【唔?!】
阿爾緹娜苦笑中。
【你輸了?】
【那個嘛……嗯……為了避開對麵的斬擊,劍打到樹上了,然後劍把就碎掉了……】
【什麼嘛,發生了什麼,哪裏被弄壞了,都沒什麼關係嘛。到底輸了沒有?】
【……嗯】
阿爾緹娜很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
巴魯紮克深深的歎了口氣。
【不行呢……不行啊……重要的不是劍的使用方法,就算對手再怎麼強,就算大局再怎麼劣勢,就算對手有槍,然而不管使用什麼樣的辦法都一定要取得勝利。戰場上性命與勝負生死相關。如果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我知道了……所以我把劍修好了嘛】
視線向馬車望去。
恩奇歐點了點頭。
【拿出來吧】
他和弟子一起,把像棺材一樣的箱子拿下了馬車。
車夫從簾子後方看著這邊。
箱子用很多釘子釘起來的。為此需要一根根的拔出來。
巴魯紮克很有興趣的看著這箱子。
【哦哦,你就是那位修理了寶劍的鍛冶師啊。】
【是的。現在開始才是要注意的地方……您老才是,居然是皇女殿下的老師呢。】
【嗯!不是老師哦!是朋友!這樣的話,就不算教東西了吧。】
阿爾緹娜點著頭。
【就是這樣,隻是一直以劍相交的朋友哦】
【老朽可從來沒有輸過哦!】
【誒!我可是勝利過三次哦!】
【才沒有輸!】
像小孩子一樣說話的老人哪。
恩奇歐終於把釘子都拔完了。
【嘛,這種情況在鍛冶師的世界來說的話,就算是師弟了哪】
【哈哈……】
他的弟子也隻好苦笑以對。
木箱終於打開了。
雷吉斯的計劃非常完美。
接下來,就是拿起寶劍了。
等待著傑羅姆騎士們的戰果。
送去第四軍戰勝了補給部隊的捷報。
不論是海布裏塔尼亞軍還是帝國第一軍,在收到這個情報後……
戰爭就會終結了。
就算海布裏塔尼亞軍有新式步槍和大炮,在麵對萊托內尤的指揮下的堅守不出的四萬軍隊情況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半個月內打下要塞吧。
溫暖的風,輕輕拂過雷吉斯的額頭。
濃霧之中,死神來襲,首先多去的便是哨兵們的生命。
最初,周圍的士兵們根本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之後就這樣沒有抵抗的一般,被一方倒的屠殺,連遺言也沒有的,一個人也不剩的全部死了。
草地上,灑滿了鮮血。沒了頭的士兵就這麼站著,卻連槍都抬不起來。
他或許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拿著巨大的三叉槍的男人出現了。
之後在濃霧的一側,一個又一個的黑衣人仿佛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身上穿著的鎧甲和拿著的武器都不盡相同,有槍,劍,弓,鐮,棍,甚至還有從未見過的武器。
唯一相同的,就是身上的黑色長袍,散發著血腥味。
拿著三叉槍的男人低聲道。
【以一當百……開拓血路!】
在回答之前,黑衣集團們就朝士兵們襲擊了過去。
貝魯加尼亞帝國的士兵們,並不是弱兵。
【有敵人!是傭兵……這幫家夥……!!】
士兵拿起了槍應戰。
然而此時視野中隻剩下了一個大鐵錘。
【什?!】
【吼呀呀呀呀呀——!!】
與絕望的叫喊一起到來的,是鐵錘。把槍打彎後,砸到了士兵的臉上。
對手是一個揮舞著大鐵錘的身軀巨大的男人。
應戰士兵們的長槍被折斷了,都後退了一步。
【怎麼回事這家夥……?!簡直像龍卷風一樣……】
【不能後退!我們的身後就是皇女殿下!阻止他!】
【可惡……現在,就是我等展示帝國榮耀之時!】
士兵們拔出了劍揮砍過去。
然而這些劍卻仿佛一早就斷了一樣,清脆的斷成了兩半。
是因為被一把奇怪形狀的大劍斬擊了的結果吧。這把大劍的劍鋒很寬,相對的後背一側也很大。
也許這跟海布裏塔尼亞帝國的茶一樣,是從東方流入的武器的一種吧。
細身的男子,以細目環視著著,喊出奇怪的聲音。
【嗬嗬……哈哈——!!呀呀!!啦啦——!!】
盡管是歪著的劍刃,卻不可思議的鋒利。
輕而易舉的將帝國兵的劍和槍砍成兩半。與其說是劍刃鋒利倒不如說是這個家夥臂力驚人。
不論是軀體還是血管,骨頭,都會像麥稈一樣被一刀兩斷吧。
如同不知道白刃戰敗局已定的一樣的帝國兵們仍然戰鬥著,直至一個一個被打倒。
在前方站立的,是手拿三叉槍的男人。
傭兵王基爾伯特.修維恩謝貝爾克。
他所率領的是,最強的傭兵團。
《懸掛之狐》傭兵團的三百精銳,從霧中開始了襲擊。
個人的戰力壓倒性的強,輕而易舉的擊破了帝國軍的守備陣形。
然而,帝國軍的士兵們,也是不會這麼簡單的退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