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緣山腳下,綠湖清波淼淼。
小女孩和兩個少年安躺在碧草瑩瑩的湖岸邊,沉沉而睡。
映著金色霞光的湖麵上,悠然行來一葉輕舟。
輕舟之上,兩個穿著鬥蓬的男子默然而立。那鬥蓬顏色雖各異,卻是相似的寬大厚實,將他們的身子從頭到腳一齊罩住。
白衣者,身型高大,戴著一張白色麵具,半露在外的臉龐,膚色蒼白,幾縷散出兜帽的發絲純白似雪,映著他冰藍色的眸光,像浮縈在冰河麵上的惻惻寒煙。
雖難見真容,但無疑麵具後掩蓋著的應是一張年輕英俊的容顏。但他的神態卻顯露著一絲滄海桑田過後的疲憊。
灰衣者,身型瘦小,戴著一張灰色麵具,麵頰清瘦,持著一柄杉木杖,是一位年長者。
“兩個沒用的蠢蛋,被個小女孩騙。”
灰衣老者不屑地斜了一眼兩個暈睡的少年。
目光落到小女孩身上,“主人確定了,就是它嗎?”
“嗯。”白衣人微微頷首,冰藍色的眸光清寒一片。
“恭喜主人!”灰衣老者語聲激動地說著,頓了頓,見白衣人靜凝著小女孩不語,聲音一沉道:“不過,它身上似乎有上麵人的護印。”
“嗯,確實有。”白衣人語聲平靜,伸手去撫摸小女孩粉嫩的臉龐,尚未真正觸及她的皮膚,卻見一層如水波浮漾的七色印記無聲的凸現,將她整個人保護起來,亦是無聲地灼傷了他蒼白的手指。
“梵文護印?”灰衣人臉色微黯,“難解嗎?”
白衣人麵色淡淡:“上麵的那位法力雖然高深,不過推算起來,卻也像隻給了它十幾年的護佑期限。”
“就是還要再等十年。”
“也許吧。”
“可到了那個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泄了消息,引得覬覦之人傾巢而動。”灰衣人麵露憂色,“主人可有提前破解的法子?”
“再高深的法術亦難免有破綻,也許隻要——”
白衣人垂眸,淡淡開口,蒼白的指尖在空中描摹著小女孩的輪廓,仿似在查找著她身上護印的破綻。
而她似在夢中,又似亳無意識地驀然伸手扯落了白衣人的兜帽,刹時,他掩於兜帽下的雪色發絲像一條深藏在冰山頂的雪瀑絢然綻放在霞光中,傾瀉,流轉,飄逸在清風裏,漫溢到她粉色的臉頰上。
她又伸手去抓他的頭發,掌心的血漬沾染到他雪色的發絲上,不過少少的幾縷,卻是紅得那樣觸目驚心。
他心中有些莫名的複雜,下意識地避開她的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絲細細地,低低地,柔柔地語音,自她微啟的雙唇間溢出,嫋嫋如煙,“好冷呀,為什麼……”
他不由地湊近她的嘴唇,想聽清那絲嫋嫋之音,然而,轉瞬即逝,它已融入清風中,不複可聽。
他猜度著,神情一滯,冰藍色的眸中隱隱地泛起一絲驚愕與痛楚。
他蒼白的手指攥緊了她的手腕,像攥緊了心底他那些塵封的傷痕——那個早已消逝的,輕快悅耳的少女聲音仿似又暖暖回蕩在他的耳邊:
“阿夜,為什麼連你的頭發都像冰雪一樣冷呀?”
“嗬嗬,那~我的血是不是可以讓你暖起來呢?”
……
會是她嗎?
“主人!”眼見白衣人失神地被無聲凸現的七色火焰包圍,灰衣老者急切地想要拉開他。
白衣人眸光一銳,警告般地對老者一瞥。
他已收了手,退避開去,而那些七色火焰似不肯放棄的追兵,緊隨而來。空氣中傳來轟隆聲響,像絢然綻放的煙花紛繁而至,愈演愈烈。
他長袖舞動般旋旋而轉,心神專注地吟誦著咒,雪色的氣浪自身體內源源不斷地湧出,阻止著七色火焰的吞噬。
良久,他終將那些藍色火焰引至淼淼湖水中,像驚雷驟劈般,湖心炸了巨響,轉瞬之間,整條湖川像燃燒的七色火海。
灰衣老者關切地看向白衣人,而對方隻是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
他用衣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由衷地歎道:“上麵之人果真將她護得緊實,急不得呀,急不得。”
白衣人不置可否。
幽邃的目光深深地凝視著沉睡中的小女孩,唇邊慢慢浮起一抹意味不明卻愈來愈深的笑意,唇間之聲似自言自語,輕不可聞,“也許,我會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