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漫!快起床了!車還有二十分鍾就來了!”是媽媽的聲音。曲小漫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懶懶地在被窩裏打了一個滾。
上海的冬天潮濕陰冷,電熱毯的溫度讓人流連忘返。對於隻有六歲的曲小漫而言,冬日的起床無疑是一項巨大的挑戰。磨磨蹭蹭了五分鍾,小漫最終還是昏睡了過去。
媽媽的聲音在門外不依不饒:“起床啦!早餐有蝦哦!”蝦!小漫一下子精神了,她飛快起身,也顧不上被窩外寒冷的空氣,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躥到了餐桌前:“蝦在哪兒?”
“瞧把你急的。”媽媽笑了笑,指了指餐桌,“藍色碟子裏的。吃完快去洗。”
小漫衝到那盤蝦跟前,心滿意足地啃了起來。整整一盤蝦,五分鍾的時間就被殲滅完畢,末了還不忘吮吮手指。
“這次也是曹叔叔嗎?”小漫吸著手指問道。曹叔叔是漫媽多年的朋友,新年的時候總是來小漫家做客,而且還會拎上小漫最喜歡的芭比娃娃,小漫便也漸漸喜歡上了這位滿臉青色胡茬的大叔。
“對呀,而且還不要錢呢!瞧叔叔多好。不過咱們還是要意思一下的,也不能白占人家便宜是不是。”媽媽坐在小漫對麵,一邊描眉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手機在這時震動了起來,漫媽接了起來:“喂?哎老曹啊!你到了?我跟小漫馬上就下去啊!稍等一下!”然後合上手機蓋,“小漫,叔叔在樓下等著呢,快去洗臉刷牙吧!”
小漫跑進衛生間開始洗漱。突然心裏一驚,想起還沒來得及跟婷婷說搬家的事。
總是這樣。長年累月多次地搬家,總是在某個夜前作出決定,然後第二天早上就匆匆啟程。這麼長時間以來小漫一直對這樣的不告而別習以為常,直到第一次對一座城市產生了一種名為“依戀”的東西。
看了眼表,才早上五點,婷婷應該還在睡覺吧。這麼一大早過去吵人家也不太好。這麼想著,小漫將在幼兒園得到的貼紙放到了書包裏,隨著媽媽走出了房間。
“叔叔!”
“來,讓我看看--小漫又長高了嘿!”曹叔叔把小漫舉起來,貼著滿臉新鮮的胡茬蹭了蹭,小漫哇哇大叫起來:“痛!”
曹叔叔嘿嘿笑著放下了小漫,轉向了正在掏錢的漫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錢不要錢……咱倆之間客氣什麼!”
“你這大老遠抽空跑這麼一趟總不能白跑吧!來來來快拿著!”
“哎不用!”“拿著吧!”“不用……”小漫仰著腦袋看著兩位大人推來搡去,自己打開車門鑽進了車裏。車內溫暖舒適,玻璃上一層薄薄的霧氣將外麵的景致隔離開來。小漫用食指在車窗上寫出了一個大大的“婷”字。這是媽媽昨天才教的字,寫起來還有點生疏。“女”和“亭”間隔太遠,看起來像一個大大的“女亭”。
希望婷婷別生氣--小漫想著。窗外,漫媽和曹叔叔已經停止了推搡,不知道曹叔叔收下錢沒有,但他上車了:“係好安全帶,咱們去火車站咯!”車子緩緩駛離這個小漫居住了一年的小區,小漫頭枕在媽媽的大腿上,再次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火車上了。買的是臥鋪,媽媽正靠在卷著的被子上讀書。小漫睜開眼:“今天太急了,還沒和婷婷說再見呢。”
“婷婷啊?”漫媽笑了起來,“沒事,媽媽已經把零食和信裝到袋子裏放到她家門口了。上麵也有媽媽的手機號,應該很快就會打電話過來了吧。”
小漫點了點頭,翻身下床。她走到車窗旁坐了下來。座椅和床中間的過道窄得隻容得下一個人通過,車窗外是不斷掠過的大片的荒地,偶爾駛過某片結冰的湖麵。
“花生瓜子礦泉水,八寶粥飲料方便麵……”乘務員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小漫眼睛一亮:“媽媽,我想吃方便麵!”
“好好好,”漫媽寵溺地笑了一下,從包裏摸出了一張十塊紙幣,“去買吧。一會兒衝熱水的時候小心燙著。媽媽要一罐八寶粥。”小漫抽過錢幣,蹦蹦跳跳地朝小推車跑去。
“一盒牛肉方便麵和一罐八寶粥!”“好嘞!”小漫把找的零錢接了過來,抱著方便麵接熱水去了。
母女倆心滿意足地吃著各自的食物。窗外,天幕漸漸被餘暉染紅。
“北京是什麼樣的啊?”小漫邊吃邊問。“北京嘛……一個很大很大的城市,冬天的話挺幹燥的……不過有暖氣哦!到時候和爸爸見麵了咱們一塊兒去吃炸醬麵吧!”
“炸醬麵?”
“到了你就知道了。”漫媽神秘地笑了笑,把吃空的罐子放到了桌上的鐵皮盤裏,“吃完把空盒子放這兒。媽媽先睡會兒,半夜就到了。”然後把被子拉了過去,躺到床上不再作聲。
小漫用塑料叉子扒拉著麵條,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昨天中午幼兒園剛播完葫蘆娃,但黑貓警長隻看到一半。真想看看一隻耳有沒有被抓到啊--那個大壞蛋!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看到頭頂放行李的鐵架子上坐著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正從上往下看著自己。小漫嚇得小聲叫了一聲,然後看著上麵的小小的人兒:“你坐在那裏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