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妙妙伸手一摸他的衣服,單層的,便將身上的披風解了,踮腳披在他身上。
“怎麼穿這麼少呀?給你穿著。”
慕聲捏著披風的邊,漆黑的眼睛望著她,似乎有些疑惑:“我不冷。”
淩妙妙摘下手套,猝不及防地伸出熱乎乎的手摸了一把他冰涼的臉,笑道:“還不冷呐?”將手上的手套扔給了他,“給你給你,這也給你。”
見慕聲望著手套發呆,她的手又伸到脖子背後,解了幾個帶,將襖子上的毛毛領子給拆了,在他脖子上迅速地一圍。
暗灰色的獺兔毛蓬鬆柔軟,越發襯得他麵白唇紅,雙眸黑得純淨,像個粉琢玉砌的娃娃,妙妙歪頭看著,猛地抓著那領子一拉,把他的臉拉到跟前,踮起腳照著他臉頰親了一口。
“……”慕聲摸著側臉,凝眸望著她,徹底魂飛天際了。
淩妙妙看著他笑,粉嫩的嘴唇像是初春的花瓣,帶著點兒嬌憨的得意,似乎還有點取笑他的意思,旋即自顧自地蹲下來,在擀麵杖上係繩子。
“……在幹什麼?”慕聲望著她的背影,視線終於落在斜支在地上的竹篩上。
倒扣的竹篩上部已經積上了一小塊雪,尚未融化的六角冰晶閃著光,竹篩下的地麵卻很幹淨。
“捉鳥呢。”淩妙妙邊忙活邊輕快地答,拍拍手站了起來,在手上哈了哈氣,“屋裏掛著個空的籠子,看著怪嚇人的。”
房間角落的鳥籠大致是宅子的前主人留下的,不知為何沒被收走,孤零零地掛在那裏,落滿了灰。
他看見妙妙將它擦幹淨,擺在了桌上。
慕聲眸中似有些不解,仰頭看了看四方院子圍出的灰蒙蒙的天空,偶爾有鳥雀飛過,漆黑的一個點兒,哆哆嗦嗦的,似乎也被這場雪打濕了翅膀。
他將妙妙的手套揣進懷裏,從袖中拿出幾張符紙,幹脆利落:“我幫你捉下來。”
“別用符。”妙妙一把抓住他的手,指了指地麵,笑得很興奮,“要這麼捉,這麼捉才有意思。”捅捅他,“快,你去廚房抓把穀子來。”
慕聲看了看她的笑靨,收了符紙,聽話地朝廚房去了。
冬天的食物難覓,喜鵲兒餓得沒力氣叫了,在小雪暫歇之後,耷拉著翅膀,垂頭喪氣地在牆頭踱步。
綠豆大的眼睛四下亂瞟,它盯著下麵的穀子好久了。是人放的,堆成個小小山,不知道用來做什麼。旁邊隻有個草帽樣的東西,沒生命的。
總之,好像沒人看著。
它從牆頭飛下來了,開始在院子裏踱步,假裝無意地慢慢靠近了那個小山包美食。
假山背後,淩妙妙看準時機,把繩子塞給了旁邊的人:“給,你來拉。”
慕聲驟然被塞了根繩子頭,回頭看去,旁邊的女孩扒在石洞的縫隙前,像是興奮得豎起一雙耳朵的兔子。
“……”他的睫毛顫了顫,居然有些緊張起來,“我拉?”
“是呀,你拉。”淩妙妙拉著他的衣服將他扯到了自己身邊,低聲玩笑,“看準了拉,抓不住可不行……”
話音未落,他的手猛地一收,鑽進了陰影裏麵的喜鵲剛叼起第二口穀子,驚恐地發現頭頂上叩下來一個龐然大物。
“喳……”
“抓住了,抓住了!”淩妙妙連蹦帶跳,抓著他的手腕,興奮地拉著他往出跑,敏捷地蹲在了倒扣的竹篩邊上,毫不在意裙擺沾上了濕漉漉的水漬,將那竹篩小心翼翼地掀開一個邊。
“喳喳……”小鳥看到了光明,猛地往出鑽,慌亂地拍打著翅膀,從她伸出的手背上踩了過去,眼看就要掙脫了,妙妙瞪大眼睛,“啊……”
慕聲眼疾手快,雙手一攏,在空中一把將它攏在掌心,感覺到手裏的活物在扇動著翅膀掙紮。
捏斷過無數頸椎骨的手,不沾血地輕輕包裹住了一隻活蹦亂跳的鳥,鳥的翅膀尖兒掃在他手心上,野性的,帶著餘雪的濕意。
他驟然覺得時空倒轉,好像是多年前的那個小孩,終於把生機勃勃、純粹美好的世界輕輕攏在了手心。
那掙紮的觸感,就是一潭死水中開始慢慢跳動起來的心髒,砰砰,砰砰,雀躍而鮮紅。
他的黑眸閃動,望著女孩嬌嫩的臉,許久才啟唇:“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