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沒看完。
“慕公子來還書?”小二一天到晚都笑吟吟的,抬起汗巾擦擦臉,接過了書,放在了一樓的木架子上,接著走回來擦桌子。
慕聲立在一旁,聲音很低:“你那位相好,最近有傳來宮裏的消息麼?”
“宮裏……您是想問柳駙馬?”
“嗯。”
“我聽說,柳駙馬日日悉心照料,帝姬的瘋病已大好了。”
他點點頭,不做他語。
小二擦過了桌子,又好奇地問:“慕公子的婚事籌備的如何了?”
“快了。”
他愣了一下,竟然沒太明白“快了”指的是什麼意思,另起話頭:“對了,慕公子,我聽聞捉妖世家都傲得很,不與普通人家聯姻,那淩姑娘想必很討人喜歡吧。”
他先前與淩妙妙打過兩回交道,嘴甜又沒架子,是個蠻可愛的女孩,不過若要想讓捉妖世家公子著了迷一樣上趕著娶,一切手續全部加急,倒是引人好奇。
“她……”少年睫毛低垂,想了半晌,隻吐出兩個字,“很好。”
“是我高攀。”
淩妙妙懷著一肚子氣躺在床上等,左等右等不見人來,桌上燭火搖搖晃晃,彌漫出細細的煙霧,在眼裏漸漸模糊,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慕聲回來的時候,發現帳子裏的人連被子都沒蓋,和衣側躺在床上,手放在枕邊,睡得很沉。
他伸出手,將她頭上尖利的三隻蝴蝶發釵卸下來擱在桌上,拉開被子給她蓋上。
不知為什麼,書裏的那句“強扭的瓜不甜”始終橫亙在心裏不去,擾得他心煩意亂。他決定今晚暫時放過她,不擾她了。
“呼”地吹熄了燭火,屋裏陷入黑暗,撲光而來的一隻飛蛾,驟然間迷失方向,“砰”地撞在窗戶上,隨即發出一陣“啪啦啦”的扇翅聲。
“慕聲……”她哼唧出聲。他一怔,借著冷清的月光俯下身去看,她的眼睛還緊緊閉著,眉頭已經蹙起來,含糊不清地咕噥道,“唉,你好煩。”
“……”
吹了蠟燭,也不知怎的惹到了她。
他的指腹反複摩挲她綿軟的臉,聲音壓得很低:“叫我什麼?”
她不吭聲,手腕搭在額頭上,似乎睡得迷迷糊糊,懶怠睜眼。
他又用了幾分力,懲罰地捏了捏:“嗯?”
淩妙妙終於睜眼看他,黑色瞳仁在月色下極亮,滿眼都是嫌棄:“煩人精。”
“……”今晚是不能好好睡了。
將她從床上撈起來,吻在她額頭,旋即抱著她輕聲道:“叫子期。”
“……”
他抱得更緊,耐心地重複:“叫子期。”
淩妙妙驟然氣笑了,瞪著他:“叫你爸爸好不好?”
他沉默了兩三秒,低眉吻她的臉:“你想也可以。”
淩妙妙將他推開,氣急敗壞:“去你的吧。”
翌日清晨,淩祿山的回信和嫁妝跋山涉水送到長安,隨之而來的還有三個人……灰衣服的阿意和淩虞表叔表嬸,據說是代表女方家來商談婚事的。
這頓飯吃得很尷尬,因為淩妙妙對眼前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毫無印象,隻得挨著唯一熟悉的阿意,不住地低聲詢問:“他們做什麼官的?”
“家裏幾個孩子?”
“孩子多大了?”
阿意看家護院是把好手,在這種情形下卻頻頻抹汗,坐立不安,結結巴巴道:“小姐,我不知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
“我就是、就是個帶路的……”
淩妙妙恨鐵不成鋼地暗歎一聲。
淩祿山官居要職,脫不開身,又沒什麼兄弟姐妹,隻得從亡妻那邊點將,點了兩個自告奮勇幫忙的,專程跑來考核準女婿。
說是考核,卻沒半點考核的自覺,坐在飯桌上喜笑顏開,要多客氣有多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