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神色一變:“給我把他按住了!”
那小孩看著神色各異的一張張臉,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些微變化,慢慢浮上了驚慌的神色。
不要……不要……
眼前那張臉越貼越近,眼神直勾勾的,他見識過類似的眼神,大概知道那代表什麼含義。
他拚命搖著頭,隨著心跳加速,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破碎開來……
“大哥,你離他這麼近做什麼呀?”有小孩子疑惑地問道。
孩子王的指頭狠狠捏住他雪白的下頜,刻意在上麵留下兩枚嫣紅的指印,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
“噢!”孩子們都似懂非懂地起哄起來。
男孩忽然劇烈掙紮起來,宛如魚死網破前最後的掙紮,一腳登上按腳的那個孩子的臉。
“反了他了!”一巴掌抽在他臉上,嘴角沁出血跡來。其他孩子湧上來,死死將他按在地上。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絕望地看著越來越近的臉。睫羽顫動兩下,閉上了眼睛。
不要碰我。
不要逼我。
驟然紅光迸出,血紅色與暖黃的黃昏交疊在一起,小孩的齊肩的頭發暴長起來,刹那間便到了腰間。
黑發每伸長一寸,狂風便加大一層,滿樹的枯葉幾乎被全部掃下指頭,街巷口的斷牆磚瓦噗嚕嚕落了滿地,瓦礫飛濺,隻聽得被截斷的幾聲慘叫,不似人發出的。
他周身沐浴強烈的紅光,許久才茫然睜眼一瞧,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人,分明就是方才按住他的那些孩子,此刻瞪圓眼睛歪在地上,維持著扭曲的姿勢,早已沒了呼吸。
男孩靜靜地看著,一時間來不及反應。
直到長發隨風飄起,落在他肩頭,他伸手一摸,這才驚慌起來,倒退兩步,轉身跌跌撞撞地奔出巷口。
……頭發長長了,一下子長得這麼長。
……娘會生氣的。
老舊的木樓梯上,一路浮花被衝撞東倒西歪,有人跌了扇子,爭奇鬥豔的脂粉群裏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什麼東西……”
他懷著那樣深重而迷茫的恐懼,頭也不回地跑向了二樓。
背後有人拿著扇子,氣得直跳腳:“反了他。當這裏是什麼地方?快攔住他!”
誰也攔不住他。
帳子是放下的,房間裏是甜膩的催情香氣,屋子裏暗得幾乎看不見陽光。他呆呆站在那裏,看著那張熟悉的床。
直到帳子被風蕩起,他看見她被人壓在身下,額上粘著發絲,紅色肚兜掛在脖頸上,就仿佛新年時化掉的最後一點肮髒的雪。
曾經他興致勃勃地想去堆個雪人,可是未及拿在手裏,那些雪就已經化成了透明的泥。
轉瞬不在。
“娘。”
那樣灰敗無神的眼睛,那一定不是她,不是那個在鏡子前麵笑吟吟地為他梳頭的人。
“太陽落山之後,無論如何不要回來。”
男人帶著青筋的手頓起,捏起床頭櫃上的茶盞,丟了過去,伴隨著一聲疊一聲的斥罵。
上好的骨瓷劃拉碎在他的額角,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些許暗紅覆蓋了他的視野。
帳子不住地被風掀起,每一次他都跪在原地,靜靜地望著她的眼睛。
她終於留下淚來,那樣汙濁的眼淚,蜿蜒著流下她無暇美豔的臉,宛如一絲不可拚湊的裂痕。
“小笙兒,誰讓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