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中原大雪。
曾相約一起看雪的兩個人，就要像這漫天飛雪一樣，各自分散了。
慕容白上馬車前，恭恭敬敬地向白九九辭行，就像拜別一個剛認識的朋友。白九九怔怔地看著慕容白，這張冷峻的臉還是那麼不愛笑。白九九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隻能生硬地點點頭。
馬蹄印往遠處不斷延伸，風雪逐漸吞沒行人。大地很快恢複原樣，一片白茫茫，不知何處馬蹄曾走過，不知去人此時在何方。
馬車走了很遠，送行者隻剩一個模糊的輪廓，隨後變成一個小點，直至消失不見。朦朧有時是一種美，而在離去的人眼中，這隻能加速遺忘。
馬車裏，慕容白不自覺地伸手去開窗，手懸在半空，卻又驀地收了回來。慕容白神色如往日一樣凝重，這張臉太過鎮定自若，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冷漠。眉眼處那一抹稍稍的動容，僅一瞬便消失不見。這世間，怕是無人能留意到冰塊臉的降溫。
馬車後，白雪地上，隻剩白九九一人。
她久久站在原地，身上的披風，積了一層薄薄的雪。九九深吸了一口冷氣，又緩緩呼了出來。此刻，白九九才明白，在一個已經不記得自己的人的麵前，自己是哭不出來的。以前，送姐姐出嫁，哭得梨花帶雨；父母離世，哭得撕心裂肺。此刻，明明心很痛，卻怎麼也哭不出。九九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沒有哭。
一個人的心空了，眼淚也就幹了。
多年前，白九九一人來到這裏，最後還是一個人留到這裏。
“慕容白，你曾說過，就算互相折磨，也要一起到白頭。可是，此刻，你忘了。回憶，隻能是九九一個人的了。”九九內心波瀾四起，慕容白徹底離開這裏了，以後的路，白九九又是一個人走了。
想到這裏，白九九突然清醒過來，她拚命往前追，想留住慕容白。可是，除了漫天風雪，寒風凜冽，她什麼也感受不到了。
九九伸手抓了抓，幾片雪花墜入掌心。九九想留住雪花，可雪迅速化了，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九九感到胸口鬱結了一口悶氣，發不出來。九九慢慢低下頭，手捂住胸口，緩緩呼了幾口氣。眼淚抑製不住地掉落在雪地上，形成一個個冰圈。
這情網，一墮，便是一世。九九的這一世，就這樣了嗎？
那些未能圓滿的人，總希望一切未曾開始過。可又有哪個有這種想法的人，真的看開了情這一字呢？
情，讓人捉摸不透。
總有人願意生死相許，棄了這一世；也有人互相嫌棄，牽扯出一世的悲喜。
慕容白和九九的故事，當屬於後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