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聲第一次見到閻瓊,是在解剖室外麵的女更衣室裏。這是譚聲第二次上解剖課,距離頭次上解剖課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次如果不是怕掛科,是斷然不會來的,想起上次的解剖課,譚聲就雙腳發麻,胸口悶悶的,直犯惡心。
閻瓊是第一個讓譚聲覺得驚異的女孩,在福爾馬林和消毒水刺鼻氣味的籠罩下,她居然舉著一根雞腿吃得有滋有味,似乎已經忘了,這裏是解剖室。
雖然,在更衣室裏,沒有進去解剖室內,那種難聞的惡心氣味還是讓譚聲難受得喘不過氣來,想想解剖場景,就夠讓人倒胃口半個月,也難為她能吃得下。見她如一隻偷吃的小貓一樣,縮在牆角,津津有味地吃著,不覺好笑,竟然也忘記了上解剖課的恐懼。
譚聲站在門口看著他吃,她就像直播間裏麵的那些大胃王,吃了一根又一根,絲毫沒有察覺有人在觀察她。他都不知道自己上次這樣有胃口吃飯是什麼時候了,自從上了解剖課,每天都是食不知味,吃什麼都味同嚼蠟。
閻瓊吃了半天,才發現門口有個身影,抬起頭看,正對上譚聲深邃的眼眸。她先是驚愕,拿著雞爪,啞然一笑。他魁梧的身形站在門口,就像半堵牆,英姿颯爽,星眉劍目,鼻若懸膽,棱角分明的唇,申形臉,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這大男孩真帥,怎麼像在哪裏見過?是我喜歡的類型。”閻瓊小聲嘀咕著,起身忙不迭得撞到譚聲跟前,往他懷裏塞了一包泡椒鳳爪。
“你也嚐嚐,這個牌子的雞腿,鳳爪,味道可好了。”閻瓊甩甩自己帶著棕色醬汁油膩膩的右手對譚聲笑著說道,“要上課了,我先去洗個手。”一張小嘴在整張臉上格外顯眼,粉色泛著淺淺紫色,譚聲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從沒見過這種紫色的嘴唇,而且是這種閃著熠熠光芒的紫色小嘴。剛想仔細看清楚她的全臉,就見閻瓊已經鑽進了女洗手間。
“這,這,......”譚聲拿起那包泡椒鳳爪,看了半天,實在不覺得是什麼美味。已經半個月沒吃肉的譚聲,此時此刻覺得異常難受,胸口悶得厲害。那白的沒有任何血色,滲人的雞爪像極了解剖室裏沒有一點血色慘白的屍體。對於像他這樣出生名門的公子,從沒吃過眼前的這種各種作料添加劑泡過的雞爪。頓時,一陣惡心湧上心頭,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
剛想順手把雞爪丟進垃圾桶就見閻瓊從女廁出來,周圍已經來了不少換好衛生服來上解剖課的學生。她擠開人群來到譚聲麵前,滿臉堆笑:“抖得這麼厲害?你是第一次來上解剖課吧,不用怕,習慣就好啦。”
“沒有怕,我一惡心就發抖。”譚聲苦笑一聲,心想,都是你害得,這麼多人都能一眼找到我,還真是難為你了。他抬頭仔細看了看閻瓊的小嘴,還真是粉色的,剛剛可能是自己看錯了,世界上怎麼會有紫色的嘴唇呢。
“還嘴硬呢,等下你進去,沒準抖得更厲害,”閻瓊癟癟嘴,想逗逗譚聲,“就昨天,一個女生,被嚇得鬼哭狼嚎的,回去躺宿舍就高燒不退,抖了一天。據說是導師讓她伸手進去掏……,嗯額,把她嚇得呦。”
“掏?”譚聲說著又一陣幹嘔,忙扶著旁邊的垃圾桶道,“哪兒?”
“當然是髒器了,聽說,她手拿出的時候,血飆了一臉呢,那被嚇得……。”閻瓊還沒說完,就見譚聲已經蹲在垃圾桶旁猛吐了起來。本想嚇嚇他,讓他練練膽,沒想到真被嚇到了。閻瓊看著譚聲原本紅潤的俊臉變得慘白慘白。額?難道真的有那麼可怕?給嚇成這樣?
“跟你開玩笑呢,老師們都是很有職業操守的,非常尊重死者的啦,才不會做這種事情。嚇嚇你的啊。”閻瓊見譚聲這麼不經嚇,忙解釋道。
“你不怕?”聽了這話,譚聲當著閻瓊麵也不好丟雞爪,省得等下懷恨在心,又整出什麼幺蛾子,對於這個連臉都沒看清楚的女生,聲音到是讓人記憶深刻。見閻瓊給自己拍背,滿腔的怒火也不好發作,隻得偷偷將雞爪裝進了上衣口袋裏。
“沒啥,我就喜歡研究人體。”說著,聽見一陣鈴聲,閻瓊調侃得衝譚聲擠擠眼,“小師弟,上課啦。”
離門最近的一個學生剛拉開門,即使帶著口罩,都能聞到濃鬱的消毒水氣味,陰森可怖,緊接著,學生們魚貫而入。
“別怕,別怕,想想一些美好的東西,比如雞腿,鳳爪什麼的。”閻瓊伸手拉了拉譚聲的手,發現他還是抖得厲害,邊走邊安慰。
原本已經不怎麼惡心的譚聲聽見她說到雞爪,驀然又一陣惡心湧上心頭,不覺“哇”地吐了,幸好知道來上解剖課,早晨到中午特地沒吃飯,隻吐了一口苦水。
“快快,用這個擦擦”譚瓊見他惡心的厲害,趕緊掏出麵巾紙遞給他,關切地問,“這還沒進去呢,就惡心成這樣了啊。”
譚聲嫌棄地看了看麵巾紙,一股惡心的雞腿味撲麵而來。見閻瓊的手僵在空中,眼巴巴地看著他。盛情難卻,隻好接過來擦了擦嘴,擦完才看見上麵一條油膩的醬色湯汁,想起剛才她吃的那條帶絨毛的雞腿,猛地惡心,踉蹌著走到垃圾桶旁邊,又一陣嘔吐。有潔癖的譚聲,沒想到有天居然會接別人的麵巾紙,而且還是用過的麵巾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