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至節後，大雪突至。
漫天的雪花，就那樣紛紛揚揚飄落下來。仿佛每一片上，都夾帶著濃濃的寒氣。
她討厭冬季，尤為討厭下雪的冬季。雪下的越大，就意味著這一年越冷。
她是被人綁到這荒山裏來的。她本該在等待，等待著她最引以為傲的愛情。可是，那個人永遠不會來了。
約莫半小時或者更早之前？她收到那人新婚的喜帖，以及派人送來的離婚協議。
兩張紙，三個人，她被判出局。
皚皚白雪，漫無邊際。她的身軀陷在厚厚的雪層裏，視線飄渺的望著遠處。凍僵的手指徐徐觸及高高凸起的腹部，慢慢的一直到心窩，再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曾經有多愛，如今已麻木。
費力取下手指上的物件，攥在掌心，安安靜靜的閉上眼。這樣能聽見密密麻麻的叢林外，遠遠傳來高昂的尋呼聲，腳步的踢踏聲，汽車的嗡鳴聲。
還有…“岑年，葉岑年…你醒醒啊！該死，那個臭女人….居然敢把你丟在這麼冷的地方。”顧末末呼天喊地的咒罵聲。
她的眼皮跳了一下，並未睜開。她想，她此時的眼睛裏一定蓄滿了淚水，一睜開，一定都會流出很多來。這麼多人圍著，流眼淚太難看了。
就在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像是有人貼著她的耳膜在吼：“都別動，她現在不能隨意搬動。把車上的毯子取出來，她很冷。”
沒錯，她很冷。但是，她此刻更困。
感覺有人不同角度的在折騰著她的肚子，耳邊顧末末的聲音又響個不停，吵得她簡直沒有辦法安靜睡覺：“岑年，醫生在這裏，你告訴他，哪不舒服，啊？你說話呀？別睡，別睡…”
“岑年，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再痛再苦，你都一定要撐下來。”
“葉岑年，你堅持住。他沒有不要你，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啊！”
孩子，陸遠笙。陸遠笙….呀！什麼都是假的。一切恩寵，蓄謀已久。
腦子裏轟的一聲，她終於什麼都想起來了。怪不得心都凍麻木了，疼痛還在四肢百骸蔓延。
“葉岑年，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和你結婚，不過是因為——你和她生了同一張臉。”
這句話就像利刃，一遍一遍又在剮她的心。
“顧末——末。”她嚐試著張了張嘴，幾乎是從喉嚨裏卡出來的聲音。
顧末末聽得不甚清楚，隻能用力握緊她的手：“岑年，再堅持一下下，孩子很快就能出來了，你…”
她想說你們就都會沒事，身旁有人打斷：“孕婦身體虛弱，大人小孩隻能保一個，保大人還是小孩？”
看吧，連上天也覺得她多餘。
當然是保小孩。
她舔著幹裂的嘴皮，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氣力，渴望讓自己的聲音盡量飄得遠一些。
“孩子…要孩子…”就是死，她也想為他留個孩子...
“竭力保住大人，孩子在母體內窘迫太久，胎心音已經完全消失。”
如果說，從前她堅信白大褂是天使，如今她深信，他們是惡魔。
尾音還在從木中繚繞，‘叮’的一聲，她一直攥在手裏的東西，終於從掌心滴溜溜的滾落下來，順著她腿腳拖延的軌跡。那是一枚不起眼的銀戒。在這陰霾的氣氛中，那一閃而過的薄弱光芒，卻似刺亮了每個人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