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就這樣回到了闊別七年之久的故鄉,這裏除了房屋比以前更陳舊以外,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梅花在陽光下傲然挺立著,開出最美的花豔,迎接著小主人的回家。這棵梅是梅出生那一年她的母親親手為她種的,希望她像梅一樣美麗,更像梅一樣的堅強。
她的繼母對這個繼女並沒有多少感情,對她來說,隻是能夠讓她和孩子的生活有利可嫌的工具。她見梅進來,隻對這個離別七年的繼女淡淡說了句:“回來了?快進屋坐吧!”關於梅的身高,梅的長相,梅在外麵這些年過得可好,隻字不提。
梅拘泥地坐在房間一角,這個曾熟悉而今卻顯得陌生的地方,旁邊兩個虎頭虎腦的應該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兩個弟弟了。隻見兩個小家夥敵視地看著她,梅突然很不自在,這種感覺不像回到家裏,而更像是在遠方做客。繼母見了訕笑道:“這是你的兩個弟弟,從小沒見過你,所以認生。”
梅回來沒有見到父親,左右張望了下,繼母見了說道:“你父親知道你今天回家,已經去集市給你割肉去了!唉!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了。你不知道,你父親今年初幹活摔斷了腿,家裏僅有的那點兒積蓄早就花完了,還欠了鄉裏鄉親不少債。就是這買肉錢也是七湊八湊的。”繼母一邊哭訴家道艱難一邊觀察梅的變化。
她見梅這幾年養的細皮白嫩,出落的像一隻嬌嫩的花,早就喜上眉梢,倒不是喜歡繼女,而是料定親家那邊十拿九穩會同意。隻等見上一麵,明年開春就可以把孩子嫁過去。為此,她特意讓自己的兩個小家夥從梅的房間搬出來,讓梅住到自己房間,聊以安慰這個即將給她們帶來經濟的財神。
那晚,梅和父親在多年之後第一次麵對麵的溝通。父親喝了很多酒,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傷心。不過人在逼到絕境時,親情往往不值一提。更何況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
“李家是這個村莊的大戶,遺憾的是接連生了五個女兒,卻沒有兒子。前兩年老伴去世,女兒又出嫁,李老爺越發孤單起來,有人就給他出主意,想到自己才四十幾歲,才動了再續弦的念頭。父親倒是沒有隱瞞梅,而是一股腦對梅說了。”末了還幫著梅分析:“梅,你若嫁過去了,等你生個兒子,再熬上幾年,你丈夫百年以後,這家以後還不是你說了算?咱們鄉下人不愁別的,隻在乎吃穿。尤其你一個女娃與其找個年輕的窮光蛋,不如嫁入這種家庭享清福,你不知道全村多少姑娘羨慕你哩!”
繼母聽著丈夫的話連連點頭,在一旁附和道:“你爹說的是!遠的不說,你看你爹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這些年我跟著你爹,也沒想過什麼福,我年輕時若有那個選擇,我早就嫁了,也不用每天過的這麼辛苦。”
梅低著頭不說話,父母見了以為是梅害羞,也沒有在意,而是囑托梅,這一段時間隻管在家裏好好歇著。梅回到房間,內心卻接受不了父母的安排。他們不知道,這七年來梅所經曆的一切,別人對她的影響,思想上的變化,都讓她不再安於現實。
兩家約定見麵時,對方看到梅俊俏的模樣,早已嘴角樂開花,當場決定就要梅。梅卻冷眼看著比她大將近三十歲的一臉油膩男,心立刻涼了大半截。她想起了高公館裏麵的鳴鳳和婉兒。一個選擇壯烈犧牲,一個選擇隱忍苟活,但是活著的人雖然有勇氣活著,卻遭到了非人的折磨。梅看到兩個人選擇的不同道路,那時她就想,我寧願走鳴鳳的路,也不選擇婉兒那樣痛苦的活著,隻為了那一份飄渺虛無的希望。當對方派媒婆送來豐厚聘禮,而繼母和父親都激動不已時,梅知道不能再等了!她鼓起勇氣說道:“爹,我不嫁!”聲音極輕,卻在繼母的耳裏,猶如一陣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