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從清風苑外走進來,手裏拿著刑具。
下人們更加慌亂,有個膽小的婢女哭起來,“到底是誰做的,趕緊出來承認啊!”
這時,一名一直默不作聲的婢女咬咬牙,走出隊列福身道:“稟王爺,奴婢想說一件事兒。”
薛瑉之點點下巴,“說。”
婢女偷偷看了一眼甄家人,神色糾結片刻,道:“半個時辰前,奴婢剛好從對麵走廊經過,雖然沒瞧見有人進那間屋子,可奴婢瞧見有位小姐從屋子旁邊經過,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哪位小姐?”薛瑉之掀了掀眼皮,沒往後看。
甄寧寧嚇得臉色蒼白,抓住周氏的手更加用力。
她本來也是臨時起意,根本沒注意到有沒有人看到自己,也沒製定詳細的計劃。
那婢女不安地瞧了一眼甄家人,低下頭道:“是……是甄寧寧小姐。”
話一出口,甄家人麵色難看。
“胡說!我沒有!”甄寧寧下意識地反駁。
薛瑉之又問:“誰是甄寧寧房裏伺候的?”
一個丫頭戰戰兢兢地從人群裏走出來,“回王爺,是奴婢。”
薛瑉之輕輕朝她點了點手指,“你說。”
那丫頭聲音小小道:“回王爺,甄寧寧小姐的確出去過。”
“什麼時候?”
“吃過飯午睡後出去的,一會兒就回來了,就在半個時辰前。”
薛瑉之頷首,轉過頭,目光瞧著甄寧寧的方向,聲音平淡,“甄寧寧,你怎麼說?”
甄寧寧驚嚇羞憤,下意識提高聲音喊:“不是我!”
頓了頓又指著那群下人喊道:“定然是這些下人起了歹心,弄壞了嫁衣!不是我!”
下人們震驚地瞧著她,有人小聲道:“甄小姐的家人,怎麼是這個樣子?”
雖然聲音小,卻傳入了甄家人的耳裏。
甄家人臉色微微發白。
薛瑉之像是沒聽到,目光緊緊盯著甄寧寧,壓迫感十足,“甄老太太說是她做的。”
甄寧寧被打亂了思緒,啊了一聲,又趕緊道:“對對對,是祖母做的!不關我的事!”
甄家人瞧著她驚恐不安的模樣,純粹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深覺丟人現眼。
“不是你做的?”薛瑉之問。
“不是我!憑什麼懷疑我?你有證據嗎?”甄寧寧語無倫次。
甄家人臉都黑了。
“王爺,發現了線索。”護衛拿著嫁衣走到薛瑉之身邊,“嫁衣被撕毀的地方塗著丹蔻,應該是凶手在撕扯時不小心把丹蔻塗上去的。”
薛瑉之點點頭。
甄寧寧臉色巨變,下意識地抬手去看自己的指甲。
抬到半途忽然意識到什麼,又趕緊放下,然而在場所有人,隻有她一人抬手看指甲,簡直不打自招。
“我……我……”甄寧寧張了張口,百口莫辯。
薛瑉之道:“甄寧寧小姐,看來的確是你。”
甄寧寧慌亂無比,抬頭求助地瞧向周氏,然而周氏卻無奈地盯著她,她爹更是目光凶狠,恨不得衝上來咬她一口。
這一刻,甄宏申已經打定主意,回到揚州就趕緊打發了甄寧寧這禍害,嫁得遠遠的,反正他還有一個七歲的庶子,以後就把家業交給庶子打理。
至於周氏,女不教母之過,財產沒她的份兒!
事到如今,甄老太太想背鍋也背不起,歎了口氣,沉聲道:“寧寧,還不快跪下道歉。”
甄寧寧委屈地大哭起來,淚如雨下,“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隻不過一件嫁衣而已,重新買一件不就得了,為什麼要讓我下跪道歉?”
她邊哭邊指責薛瑉之,“王爺,您是堂堂男子漢,為何要為難我一個小女子?一件嫁衣而已,值得你興師動眾麼?王爺為何要苦苦相逼?奶奶和爺爺都求你不要追究了,你卻偏偏要查,是我做了什麼事,非要壞我名聲?”
甄寧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番話到讓甄家人產生共鳴,王爺非要查出來讓人難堪,而且還是在甄家人極力阻攔的情況下一意孤行,他到底如何想的?
就連旁觀的王妃也露出尷尬之色。
之前在屋裏,甄老太太和甄太爺極力阻攔調查,甚至不惜主動認罪,就是為了保護甄寧寧的名聲。
王妃明白也懂得,不打算追究,打算賣給親家麵子,可偏偏她這個木頭兒子非要查!
查查查!查個屁!瞧瞧,現在查出問題了吧!
王妃對薛瑉之怒目而視。
薛瑉之似乎有些詫異,對甄寧寧道:“甄寧寧小姐,你能幹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怎的還怕敗壞名聲?既然怕壞名聲就不要做,敢做就要敢當。做了又不敢當,比跳梁小醜還不如。”
“本王身為大理寺官員,秉公辦理,並不是針對你。若你不做,就不會有後麵的一係列事。一切過錯皆在你,敗壞你名聲的,正是你自己,和本王無關。”
“再者,是非公道麵前,沒有男女之別,做錯了事和你是男是女沒關係,本王向來不會因為男女之別而區別對待。何況你姐姐也是女子,你為何要害她?”
一番話說得甄寧寧目瞪口呆,也讓甄家人不知該如何反應。
薛瑉之繼續問甄寧寧,“告訴本王,為何要害你姐姐?”
媛媛在旁邊安靜地聽著,此時不由看向甄寧寧。她也難以理解,為何甄寧寧要做這種事。
簡氏看到甄寧寧那副淒慘可憐的模樣,心頭毫不意外是她。
甄家人也瞧著甄寧寧,王爺說得沒錯,若甄寧寧不毀嫁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說來說去,都是甄寧寧自找的,還給大家添了麻煩,丟盡甄家顏麵。
甄寧寧見無人幫她說話,不由嚎啕大哭起來,“娘!娘!”
周氏終究疼愛自己的女兒,連忙上前抱住她,對薛瑉之道:“王爺,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寧寧這一次。寧寧隻是一時糊塗,對,就一時糊塗才會毀掉嫁衣……她平時不這樣的。”
甄寧寧尖聲叫道:“還不是因為祖父祖母偏心!什麼好的都給大房,都給甄媛媛!從小到大,他們都偏心甄媛媛!”
壞了!
甄家人心頭咯噔一聲,甄太爺和甄老太太最害怕的事情終於出現,簡氏臉色微微發白。
甄寧寧果然開始胡言亂語。
“在甄家,隻有甄媛媛才是寶,我甄寧寧就是根草!大伯一家掌管揚州鋪子,跟著祖父出入官府,走貨出貨,我父親卻什麼也沒有!”
“從小到大,祖父祖母隻要得到好東西,先給大房挑,先給甄媛媛,我隻能用剩下的!父親不受重視,母親也抬不起頭,就連我也沒被放在眼裏!”
甄寧寧站起身,擦掉眼淚對薛瑉之冷笑,“王爺,您不知道吧,您以為甄媛媛為什麼要嫁給你?她是被人退婚了才願意進京的呢!她之前和成公子定親,兩人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嫁給你做續弦……”
“住口——!”甄太爺怒吼。
巨大的聲音如同打雷,把甄寧寧驚得忘記說後麵的話。
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在天井響起。
簡氏揚起手,渾身顫抖。
甄寧寧捂住被打偏的臉,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周氏沒料到簡氏居然會動手,呆了片刻,尖叫一聲,衝上來打簡氏,“你敢打我女兒,我和你拚了!”
大房二房本就齟齬已深,在甄太爺甄老太太的壓製下,一直暗潮洶湧,後來甄家出事,這暗潮就跑到明麵上來,到了今日,新仇舊恨,一觸即發。
眾目睽睽下,周氏扭著簡氏開打,場麵難看得很。
“住手!”甄太爺又一聲怒吼,麵孔因為氣憤變成了紫紅色。
兩個女人終於回神,意識到現在是在王府,放開了彼此。
薛瑉之原本隻是不想輕易放過傷害媛媛的人,此時卻發現事情並不簡單,轉身對下人們道:“散了吧,今日之事,不許傳出一個字!”
下人們也被甄家鬧得目瞪口呆,聞言連忙點頭保證,趕緊作鳥獸散。
薛瑉之走到驚慌的媛媛身邊,伸手攏了攏她的頭發,“不管你以前和誰訂過婚,如今都是我的未婚妻。”
媛媛怔住。
薛瑉之笑了笑,“畢竟我成過兩次親,你隻退過一次婚,算起來,還是你吃虧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