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私立中學高三（1）班今天來了個轉學生。
都到了高三, 這個節骨眼上還轉學的學生屬實不多見，聽說是哪個體育項目的天才選手，還是學校許諾了獎學金邀請過來的。
據說是練的項目比較冷門, 一般學校都沒有場地, 隻有他們這種貴得要命什麼稀奇古怪項目都有的私立學校有。
賀無寧趴在桌子上, 左一耳朵右一耳朵聽著他們念叨八卦, 垂著眼昏昏欲睡。
就算是私立高中的高三生活也不會有意思到哪裏去，這時候來的帶了點傳奇色彩的轉學生大概就是無聊生活最好的談資。
有人興奮地說：“你們說轉學生帥不帥啊？體育生是不是有腹肌？”
還有人憂心忡忡：“這時候來的體育生……不會拉低咱們班平均分吧？”
“本來也高不到哪裏去吧！”有人嘻嘻哈哈, “不過聽說是很厲害的體育生，嘶, 我猜是……身高兩米體重兩百公斤的體育選手！”
有人拍了拍賀無寧的肩膀，湊過來問：“賀哥你覺得呢？”
“我覺得……”賀無寧掀了掀眼皮，看起來興致缺缺，“我覺得好吵。”
“你別吵人家了啦！”有人推了一把賀無寧身邊的男生，“讓他睡嘛，你煩死了！”
“就是就是！”
賀無寧閉著眼睛, 身高兩米體重兩百公斤, 那是黑猩猩還是相撲選手啊, 也真是敢想。
隨著老師走進教室, 學生們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賀無寧勉為其難撐起了點身體，隻是看起來依然有些昏昏欲睡。
班主任掃視一圈教室內, 清了清嗓子：“看樣子你們情報很靈通啊, 都聽說要來轉學生了吧？”
幾個格外活潑的學生積極回答：“聽說了！”
班主任點了點頭, 板起臉：“聽說了就好，那就不用多說什麼了，不許欺負新同學, 都給我好好相處！”
他朝門外招了招手，“進來吧，羿羅。”
他也懶得搞自我介紹那一套，直接在黑板上寫下新同學的名字，就招呼他進來了。
眾人期待的目光下，教室的門被緩緩推開，就連賀無寧也稍微有些好奇地抬起了眼。
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嶄新校服的男生，將近一米八的身高在發育程度參差不齊的青春期男生裏相當鶴立雞群，看他那架勢，長到傳聞中的“兩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跟兩百公斤還有不少距離。
長腿窄腰肩平背直，臉還長得相當不錯，歪歪斜斜掛著包，笑得陽光燦爛，看起來還是個不怕生的。
教室裏響起了小範圍的“哇”。
賀無寧收回了目光，借著騷亂把腦袋磕在了桌子上，能閉一會兒眼睛是一會兒，誰知道某位班主任一點不會看人臉色，他伸頭看了一眼座位表：“賀寧寧，你邊上還沒人吧，新同學跟你坐。”
賀無寧看了眼自己身邊的位子，麵無表情地說：“有人。”
班主任一愣：“誰啊？”
賀無寧睜眼說瞎話：“我的包。”
班級裏傳來一聲哄笑，有人起哄般喊：“老師，賀哥社恐，你讓他跟人一塊坐，他會過敏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有毛病看醫生。”班主任板著臉，一副不慣著他的架勢，“都把書拿出來，嚷嚷什麼呢，來新同學不上課了啊？”
他看向羿羅，“你也去坐吧。”
羿羅長腿一邁，盯著賀無寧一步步朝他走來，賀無寧避開他的目光，扭頭把自己掛在隔壁座位上的包撈了回來。
羿羅一點不認生地站在賀無寧麵前，也不急著坐，先問他：“你叫賀寧寧？”
臉上還掛著一如既往的燦爛笑臉。
賀無寧掀了掀眼皮，前座的男生好事地回過來，對著羿羅擠眉弄眼：“可不能這麼叫，叫賀哥！”
羿羅笑起來：“寧寧。”
賀無寧：“……”
他確認了，這玩意是故意的。
賀無寧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了，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家夥，表麵笑得陽光燦爛，實際上恐怕不是個簡單人物。
兩人初次見麵，用目光禮尚往來的對視了幾秒，最後在班主任的拍桌裏偃旗息鼓。
賀無寧收回目光，興致缺缺地撐著下巴開始聽課，但邊上的人似乎並不打算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羿羅桌子底下的長腿撞了他一下，在賀無寧的麵無表情裏露出毫不見外地笑臉，拉了拉他的課本：“借我看看。”
賀無寧沉默以對，他無辜地聳了聳肩，“我剛來，還沒有書。”
賀無寧：“……”
這種時候不給他好像多少有點過分。
他沉默了片刻，默默把自己的書挪過去了一點。
羿羅表麵上客客氣氣地道謝，實際上借著靠近，正在打量自己這位同桌的模樣。
他長得相當顯眼，就算總是一臉不耐煩的臭臉也沒發掩飾他有張多招人的臉，但羿羅自認為自己不是見色起意的人，他或許是因為對方的嫌棄反而被引起了好奇心。
他不動聲色地往他那挪了挪，微笑著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賀無寧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往回躲了躲。
可惜羿羅的手搭得結結實實，在不引起講台上老師注意的情況下，想要甩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賀無寧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看他，張了張嘴，用口型說：“鬆開。”
羿羅一臉無辜：“怎麼了？”
賀無寧皺起眉頭，他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家夥讓人有種熟悉感，他一向不喜歡和別人身體接觸，但這家夥的接觸居然讓他覺得也沒那麼討厭……
羿羅得寸進尺地挨過來：“看不清。”
賀無寧：“……”
收回前言。
果然還是煩人的。
他擰緊了眉頭，正要張嘴，講台上的班主任猛地回頭：“不要講話啊！”
賀無寧閉上了嘴，抽出筆，在課本上寫：“我不喜歡肢體接觸。”
黑色水筆點了點他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羿羅了然地點了點頭，收回了手。
賀無寧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到羿羅也抽出了筆，他以為他要回話，誰知道他笑眯眯地在剛剛那句話上，把“不”塗黑，畫成了個愛心。
賀無寧：“……”
羿羅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喜歡肢體接觸。
賀無寧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有一種自己好像撞上天敵的錯覺。
果不其然，一下課，羿羅無視他已經閉上的眼睛，撐著下巴看他：“你討厭肢體接觸是哪種程度的討厭？”
“隔著衣服碰你會討厭嗎？”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賀無寧無言地看著他。
羿羅一副和他打商量的語氣，“這樣還行吧？”
賀無寧深吸一口氣：“你就不能不碰我？”
羿羅聳了聳肩：“可這是我的習慣動作，我有時候下意識就會伸手勾人家的肩膀。”
“要是我有時候下意識動作了怎麼辦？”他躍躍欲試地擼起袖子，“你要不要試試脫敏治療，隻要被我多摟兩次，說不定你就習慣了！”
賀無寧忍無可忍從椅子上站起來，徑直走出了教室。
羿羅正打算跟上去，前座的男生對他伸出了大拇指：“兄弟，你是真的勇士。”
“怎麼了？”羿羅往外看了一眼，賀無寧已經一溜煙消失不見，他也就不急著跟上去，又坐下來，好奇地問他，“我沒幹什麼啊？”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能跟賀哥拉拉扯扯這麼久的人，也不知道你是真的神經粗還是……”
羿羅笑眯眯地問：“還是什麼？”
前座男生卡了卡殼，摸了摸鼻子。
羿羅好奇地問：“哎，他為什麼不喜歡肢體接觸啊？是潔癖還是別的什麼？”
“嗯……”前座男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具體原因我們也不知道，但是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他壓低聲音，“你說會不會是有點害羞？”
羿羅擺出了和他同款的若有所思表情：“你這麼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對吧！”男生還是第一次得到附和，激動地拍了拍桌子，壓低聲音跟他說，“我跟你說我上次見過有人猝不及防勾了賀哥的脖子，還挨過去說話，雖然賀哥差點直接把人胳膊擰脫臼了，但我看見他耳朵都紅了！”
“我跟人家說他們都不信我，還非說賀哥是氣的！”
羿羅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賀無寧回頭看了一眼，避開其他人的視線，熟練地在老地方翻牆出去，扭頭拐進小巷子裏的一家小吃店。
店主是個有點年紀的老人，他看了一眼賀無寧，顯然也是熟人了，笑嗬嗬地打招呼：“又來了啊？”
“嗯。”賀無寧應了一聲，還沒開口說別的，一隻顏色呈現豔麗粉色的卷毛比熊從櫃台後麵衝了出來，抬起腿拚命蹭他。
賀無寧臉上難得露出一點笑意，他拍了拍小狗的頭，“乖。”
他看向老板，老板指了指地麵的飯盆和清水盆：“狗糧按你說買了，你錢給多了，剩下的在這。”
他熟練地從櫃台裏取出一把零錢，顯然是早就數好了。
賀無寧搖了搖頭：“不用還我了，還要麻煩您看它幾天。”
老板鼻子裏出氣：“我還你占你一個學生的便宜？”
“拿走拿走！不過你找到人來接它了嗎？”
賀無寧抿著唇搖了搖頭。
他倒是有心想要自己養，但是他媽毛發過敏，這幾天因為他總來看狗，回去的時候她都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更別說把它接回去了。
他原本是想給這自來熟的小狗找個領養的，它這一身彩色顯然是被人養過又棄養的，隻是也是因為這一身燃料，它看起來實在不怎麼漂亮，一副狗中殺馬特的架勢，牽出去恐怕都會被人懷疑品味。
賀無寧揉了揉它的腦袋，小狗“嗚嗚”叫著撒嬌。
課間也沒多長時間，賀無寧打包了幾樣小吃，又熟門熟路地翻牆回去了。
他拎著外帶的燒麥回到座位上，羿羅忽然湊近他，雖然也沒碰倒，但卻一副察覺到了什麼的架勢，來來回回地嗅他身上的氣味。
“你是狗嗎？”賀無寧忍無可忍，扔給他一個燒麥，羿羅一把接住，露出笑臉：“啊，對我這麼好啊？”
“但我聞的可不是這個。”
他眯起眼睛審視著賀無寧，“你是不是在外麵有別的狗？”
賀無寧的手一頓，下意識警覺地看向他，一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這個新來的轉校生跟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