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殺1(2 / 2)

那是天寶十五載的春天,大唐的皇帝倉皇南逃,西安已無朝堂,而安定國在洛陽新建的朝堂,正如日中天,勢不可擋。各地太守見風使舵,紛紛獻出財物、美人,向安氏示好投降。

他們向下搜刮百姓,向上阿諛諂媚,當那個朝代的官,給誰當官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區別。

春風姍姍來遲,郊野的山水總算染上一絲綠意,路上車馬漸多,或負重慢行,載著從各地搜刮來的珍奇寶物,或寶馬香車,拉著各地官員獻上來的美女,這些車的目的地都是洛陽,如今大燕朝的都城。

睢陽城外的小道上,亦有一輛青幔馬車,輕車便行,往洛陽方向跑著。車轅之上坐著一位少年,一身青袍,灰黑的噗頭,掩去了張揚風流的紈絝之氣,倒顯得老成了許多。

此人正是劉晏,兩個月前,他從洛陽倉皇逃到雍丘,今日又趕著馬車回去,沒有別的目的,隻為殺了安氏。

每一次朝代的更替,雖然都充斥著上位者個人的私欲,但是最終奪得天下的人總能為國為民做出一些貢獻,安氏羯奴卻一心隻貪圖大唐天子極度的富貴和享樂,用戰爭掠奪天下的財物、美女,卻不管萬民的生死。

本朝的一位宰相說過,君為舟,民為水,水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

如今大唐朝廷雖不頂事,但是民意所向,百姓大都念著盛世的繁榮,“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稟俱豐實。九州道路無豺虎,遠行不勞吉日出。”

馬兒跑得不快,眼見日已西斜,劉晏甩了一下鞭子,回頭向車廂裏說道:

“嫣然阿姐,陳留一帶的驛站已經損毀殆盡,咱們今日恐怕要在馬車裏過夜了!”

車廂內的女子撩開車幔,往四周望了一圈,方才回道:

“此處不靠山不靠水的,倒也安全,就放開膽子往前跑,到下個村莊,咱們找一戶老鄉家,修整一下,明兒早早趕路,落晚就能進洛陽。”車廂之內正是綠衣,跟她同行的除了劉晏,還有令狐娟。

如今生計艱難,難免有人落草為寇,而山和水總是賊匪的天然屏障。此地為中原腹地,地勢平坦,躲都沒地躲,鮮有賊寇會在這些地方聚集,所以綠衣才讓劉晏繼續驅車往前跑,她太急於感到洛陽。

綠衣盯著落日,西邊的半邊天都被染得猩紅一片,映著幾朵晦暗的雲,像極了那日雍丘城外的慘景。

她在那片鮮血染紅的土地上呼喊著常安的名字,瘋了一樣,翻開滿地的殘肢屍體,卻沒有找到一絲常安的氣息。

他說了要帶她離開雍丘,去天府之國,卻因為戰事突起,未能成行;他說打跑叛軍,他們就遠離是非之地,兩個人,擇一處山村,過自給自足的小日子;他說等春暖花開,要做一頓榆錢飯給她吃,如今春已到,他已不再……

她始終弄不明白,他是如此一個厭戰的人,為何會被戰事拖累,不能脫身離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個問題,她把自己關在永安坊的小院子裏幾天都沒有想明白,此時,望著半天的猩紅,她似乎了解了他的想法。

他不是不能離開,而是不願離開,他們終歸是一類人,他們終究不能隻為自己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