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上陽宮內,安定國正在設宴犒賞軍士,南石八已然在列。
他隨叛軍進入洛陽城,那時唐軍已經被打得潰不成兵,僅有封常清帶著餘眾奮力抵抗,他看著大勢已去,與其戰死在洛陽,不如逃出去,以圖後事,就悄悄地引著他們朝苑西奔逃,那裏林草茂密,後麵的城牆早就塌了一個缺口。
叛軍攻占洛陽以後,他卻因為追擊敗兵殘將有功,加上令狐峻的引薦,全然成了有功之人,跟一眾驍兵悍將一起,配享安氏的盛宴。
安定國還未登基,行事做派卻與皇帝絲毫不差,顯然不想再遮掩自己的野心。
數盞羊角琉璃燈高高掛起,雕欄玉砌仍是往日的光彩輝煌,歌台舞殿熱鬧依然,奏的仍是舊日的讚歌歡曲。
酒過三巡,令狐峻起身,向安氏請戰,誓要奪回雍丘,為大軍進擊南線,打開大門。安定國大喜,隨讓大將楊朝宗帶兩萬騎兵,助令狐峻進攻雍丘。
雍丘總共的兵力不到三千,被令狐峻帶出來兩千多,剩下的多是老弱城卒,如何能對抗兩萬強兵。
南石八心下著急,趕緊起身,一臉醉態地撲倒令狐峻身邊,抱住他的大腿說道:
“雍丘守城太過無情狠厲,竟把令狐將軍嬌滴滴的女兒推到城樓之上,南某實在心疼不已,定要隨嶽父出戰,救出小娘子,還請郡王一定要成全!”
安定國素來認為南石八是貪花好色之人,空有一身本領,卻胸無大誌,這樣的人最讓他放心。他手下的人,貪財,貪功,貪色都沒關係,唯有貪權之人,才值得忌憚。
如今南石八僅為一女子,就願為自己帶兵打仗,他簡直求之不得,當下許諾,若攻下雍丘,定要成全他的一番癡情,卻不管令狐峻一臉的不情不願。
大唐天寶十五載,黃河兩岸的那場大雪從年前下到年後,把叛軍踐踏過的土地全都埋在了皚皚白雪之下,然而經曆過的人,卻永遠無法忘記,厚厚的白雪之下的埋著他們同胞親人的屍體和摻著他們鮮血的土地。
他們還沒來得及舔舐傷口,安氏的大軍卻再次出發,馬蹄錚錚,殺氣騰騰。
南石八打馬跟在令狐峻身邊,漫不經心。他在軍隊多年,早就養成了一股流痞之氣,與他原本的氣質渾然一體,讓人分不出真假。
“雍丘那樣的小地方,能讓嶽父大人跟楊將軍聯手去攻,真不知是它的榮幸還是災難,我看用不到天黑,將士們就可以進城喝酒吃肉了!到時候,將士們可要盡情樂一樂,你們說是不是?”
他一邊拍兩個領將的馬屁,一邊鼓動四周的騎兵。一句話就讓楊朝宗和令狐峻麵露得意之色,還讓四周的騎兵都興奮起來,他們跟著安氏反叛,為的不就是有酒喝,有肉吃,有油水可以撈嗎。
每攻一城,他們都能夠奪掠不少的財物,足夠他們數十年的軍餉,如今聽南石八說雍丘城如此不堪一擊,想著進城後的收獲,心底的歡樂藏都藏不住,這種氣氛從陣中外外蔓延,不過片刻,所有行軍的將士都一臉喜色,全然沒把雍丘城卒放在眼裏。
南石八心下也暗喜,自古以來,驕兵必敗,這是陸相曾經講述過的曆史經驗,也是他在軍隊多年經曆過的事實。
令狐峻帶來的兩萬騎兵,他們的優勢在於野戰,行軍快,裝備齊,適合速戰速決。攻城是步兵的強項,楊朝宗顯然不覺得這一點有什麼問題,他以為自己的兵強馬壯,拿下小小的雍丘完全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