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茶水(2 / 3)

“相公。”他的聲音控製不住地提高了兩分,“興慶府偏遠荒涼之地,與中原飲食、習慣全不相同,冬日嚴寒,水土俱難適應,殿下金枝玉葉,恐怕未必能吃這樣辛苦,如若她心中生怒……”

“誌遊!”張異出聲將他打斷,“你也算是出自書香門第,不像本官,生於邊陲小縣,家境貧寒……”

他開始教起了道理:“我那鄉野之中自古便有一句俚語,叫做‘樹挪死,人挪活’,殿下由藩地遷往蔡州,又自蔡州回京,一路以來,難道不是顛沛遷徙?可素來也不曾聽聞什麼抱怨……”

“興慶府怎的也是一國都城,太上皇居於該地許久,另有那許多大臣、貴女等等,雖過得艱難些,卻並非全不能容忍……”

“況且你我隻做提議,稍作勸說,至於聽從與否,自有殿下自行做主——以她心胸,明知你出自公心,難道還會同下臣計較?”

楊廷也道:“誌遊且做放心,等狄人使者入京,你隻做提議,若不奏效,我等自也不會置之不理……”

呂賢章再說不出話來。

這一屋子權臣,個個給他吃“敬酒”,他如若當麵翻臉,想也知道少不得要吃“罰酒”了。

以他此時本事、背景,尚不能吃住所謂“罰酒”。

念及此節,呂賢章說不上心中什麼滋味,實在又恨又惱,更怨自己無能,還曉得如若進言,說不準公主當真會考慮一二,要是……

他站在原地,也不知自己究竟回了什麼,等渾渾噩噩出得屋子,其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勁,可也不知走了多遠,忽聽得後頭有人叫道:“呂參政!呂參政!”

呂賢章定睛一看,卻是個撐傘的吏員。

此人舉著傘快步跑來,把那傘撐在呂賢章頭頂,陪著笑道:“正下雨哩,參政小心著了涼……”

呂賢章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麵前半身已經濕了,而天中雨雖不至於如同瓢潑,卻也猶如簾織,根本不能忽視——果然下雨了。

他猛地反應過來,當即振奮心情,也不再耽擱,卻是立時回得自己衙署之中整理折子。

城中物價逐日回落,京都府衙當要快些入宮回稟才是!

——趁此機會,他不必、不當、也不能等到狄人入京,才同殿下提及此事,雖未必能有什麼作用,也當叫她早做準備,以備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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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賢章既走,剩下屋中幾人,卻是沒有立刻離開。

眼看著其人背影將將出得門去,張異便笑著搖頭道:“到底是年輕人……”

“誌遊是有憐香惜玉之心的。”楊廷點頭道,“可畢竟國是為重——若有更好做法,難道你我又不願做那憐香惜玉,憐老惜弱事?”

“不過此人智計有餘,心計不足——你雖叫他等狄人使者進京再去進言,以他行事,恐怕等不到那一日,便要先去通氣。”楊廷對道。

“正要他先去通氣才好,否則狄人使者一來,若是先無準備,當今現下脾氣,說不得當場便要發作。”張異歎了口氣,“早些提一句,有公主勸說,總不至於失了體統。”

他正說著,才要伸手,下意識看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茶盞,又將那手縮了回來,“公主若去了興慶府,其實好處極多,方才誌遊在此,你我也不便多說——陛下畢竟人君,不合久長於婦人之手,我看他近期行事,隻順私心,長此以往,實在難以預料……”

他其實“輕浮”二字已經含在舌尖,隻到底行事謹慎,一防隔牆有耳,二防麵前人,最終還是吞了回去。

楊廷看了一眼張異,沒有說什麼。

這一位樞密副使欲要說服天子,聯合多位官員,又安排了禦史台伏閣,可人算不如天算,竟是最後功敗垂成,連撞柱自清以求天子認錯的機會都錯失了的事,兩府中雖無人提起,卻是個個都在背地裏笑過不知幾回了。

但是此人方才有一句話說的是沒錯的:國勢如此,自當群策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