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插嘴道:“張相公,賞不逾日,罰不還麵!這可是張卿昨日才教授於朕,怎的才隔了一夜,便全數忘幹淨啦!”又道:“賞罰明,則勇士勸也……賞不逾時,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他照著往下念,一點磕絆都不打,直直說了十幾句話,其中引經據典,多是張異同其餘兩府官員近日經筵時候所授,用以勸說天子親近良臣,從禁軍中選拔出眾者,做提拔重賞,再調兵護衛的,此刻重複出來,雖不至於一字不錯,卻是大差不差,用在此處,竟是有種莫名的又合適、又譏誚感覺。趙弘說完之後,語調一高一低,竟是有幾分陰陽怪氣味道:“張卿,諸位教授的這些道理,朕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啊,正好今日從諫如流,全了張卿一番苦心!”天子說話,雖說隻有**歲,一樣是金口玉言,眼下當著一朝言官的麵,被對方拿著自己說過的話來做嘲諷,當真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本想說一句此一時,彼一時,可其中許多道理,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張異氣得幾乎七竅生煙,張口欲要反駁,可聲音還未發出,便覺心中血氣翻湧,喉嚨裏頭又癢又苦,不知是不是堵了一口老痰,吐也不是,咽也不能,鐵青著臉就站在當地,從喉嚨裏發出嘶嘶咳咳痰音。趙弘卻是沒有多留意。他如此舉動,其實心中多少有點忐忑,唯恐哪裏錯了,忙轉頭先看一眼趙明枝,見她沒有責怪意思,才把手心的汗偷偷在衣擺裏頭一抹,隨後同地上正在整理奏章的黃門大聲吩咐道:“快找找,按著張相公交代看那幾處地方折子——那狄人元帥宗茂的死信究竟是真是假!”有他這一句話,左右黃門顧不得合不合適,紛紛努力翻查起來。可憐外頭一地言官,今日跪了這許久,半晌未被勸起來,甚至莫說被天子忘了個幹幹淨淨,便是組織此事的張異也早把眾人全然拋於腦後,隻顧盯著地上奏章。到底是送折子來的那一個黃門最為熟悉情況,動作自然也最快,不多時便把幾地走馬承受的折子全數找了出來,又有徐州、東平、大名府、益都等多地奏報也翻了出來,一麵拿手點著其中字眼,一麵口中報道:“陛下請看!那宗茂當真死了,與我軍交戰時大敗欲逃,被一箭從背後射穿,胸骨都斷了,又被亂箭齊射,幸好未傷了頭臉——那頭整得很,隻是頭發稍亂,畢竟狄人蠻狠不知禮——河東路走馬承受董建奏報中說,他親眼得見頭顱被割下,狄賊大帥帳中左右親兵也指認了,另有我方許多俘虜也認出,是那宗茂本人首級,並無半點作假,死得透透的!”此人添油加醋,且不論說的全是口水話,但繪聲繪色模樣,不曉得的還以為在戰場上親眼所見宗茂被射殺,親手割下賊首的人全是他。但趙弘實在愛聽得很,已是笑逐顏開,一張小臉都有些發皺起來,張口便道:“殺得好!死得好!!”他誇了兩句,也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南下北上時候所見慘烈場景,無數死屍,另還有無數背井離鄉,家破人亡情況,自然也有自己一家可憐,此時好似解了大氣,立刻又問道:“誰人殺的賊首!我……朕要重賞!!這樣的猛士、這麼樣的大功,真是我大晉功臣,當要升官封爵,重重封賞才是!”語畢,又轉向張異道:“張相公,朕欲要重賞此人,卿可有異議”親手射殺狄兵元帥的功勞如此之大,又何須再問做得好像自己是那等刻寡之人似的,年紀小小,做得如此刻意,學出如此可笑心機!張異氣得胸口發悶,卻隻得咳了一聲,啞聲道:“陛下所言甚是。”喉嚨裏竟有痰音。可他話音未落,地麵上那黃門已是大聲喊道:“好叫陛下知曉,正是那京兆府路節度使裴雍——持神臂弓親手射殺!”........007...23.()